复盘结束了，可训练室里的低气压还没散干净。失利的阴影像层薄雾罩在每个人心头，尤其是陆思诚。他眉头锁得紧紧的，盯着屏幕上那些数据图，指尖无意识敲着桌面，显然还在琢磨刚才的失误。
沈清歌安静坐在客厅，隐约能听到里面明神沉稳的分析和队员们偶尔低低的回应。她没进去打扰，只是心里也跟着沉甸甸的。竞技体育就这么残酷，结果分明，所有努力和汗水都可能被一个“失败”盖过。
时间悄悄溜走，窗外天彻底黑了，城市华灯初上。
终于，训练室门开了。队员们陆续走出来，脸上都带着疲惫和思索。
“走吧，吃饭去，饿死了。”小胖嚷嚷着，试图活跃气氛，“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肝！”
“今天不想吃外卖了，”童谣揉了揉脖子，“我们出去吃吧？换换心情。”
这提议得到了大多人附和。连续高强度训练和刚输的比赛，确实需要点空间换换情绪。
“清歌，一起吧？”童谣自然地向沈清歌发出邀请。
沈清歌刚想点头，目光却下意识瞟向最后从训练室出来的陆思诚。他脸上倦意更浓，好像对聚餐没兴趣，声音有点沙哑地开口：“你们去，我回楼上整理点资料。”
明神看了他一眼，点头：“也好，别熬太晚。那我们走吧。”
队员们说着就往外走。沈清歌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对童谣轻声说：“谣谣，你们去吧，我……我也先回去了。”
童谣愣了一下，看看她，又看看那边正准备上楼的陆思诚，眼里闪过一丝了然，随即笑嘻嘻凑近她耳边小声说：“哦~ 懂啦懂啦！那好吧，你回去路上小心哦！明天我再找你！”
沈清歌脸一热，嗔怪地轻轻推了她一下：“瞎说什么呢！”
童谣嘻嘻哈哈跟着大部队走了。一下子，热闹的基地一楼只剩沈清歌和正准备上楼的陆思诚。
气氛顿时变得有点安静和微妙。
陆思诚停在楼梯口，转过身，看向还站在客厅的沈清歌，似乎有点意外她还没走：“他们呢？”
“他们出去吃了，”沈清歌轻声回，顿了顿补了句，“我看你好像很累，就不去凑热闹了。”
陆思诚听了，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几秒，那双深眼睛在灯光下显得疲惫，却好像又能看透人。他没对她的留下说什么，只淡淡“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他转身继续上楼，脚步好像比平时更沉。
沈清歌看着他消失在楼梯转角，心里那点莫名的担忧却没散。她拿起自己的包，也准备走。
刚走到门口，却听见楼上传来一阵压抑的低咳声。
她的脚步瞬间停住。
那咳嗽声好像被主人极力忍着，断断续续，带着明显的沙哑和不适。
他果然不舒服。是训练太累上火，还是昨天淋雨有点着凉？刚才听他声音就不太对。
沈清歌站在门口，犹豫不决。上去关心？似乎太冒昧。直接走？又实在放心不下。
正踌躇时，楼上咳嗽声停了，脚步声又响起。陆思诚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个黑色保温杯，看样子是下来接水。
他看到还站在门口的沈清歌，脚步顿了一下，眼里掠过一丝疑问。
“你……”他刚开口，却忍不住侧过头低咳了两声，眉心因不适而蹙紧。
“你没事吧？”沈清歌再也忍不住，关切地问，“听起来咳得有点厉害，嗓子不舒服吗？我那儿还有下午那种润喉糖，要不……”
“没事。”陆思诚打断她，声音更哑了，他走到饮水机旁接热水，“老毛病，训练多了就会这样。”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沈清歌却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忍耐。看着他接热水时微微抿紧的唇和略显苍白的脸，她心里更担心了。
“光喝热水可能不够，”她轻声建议，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要不要……我去帮你买点润喉糖或者冲剂？附近药店应该还开着。”
陆思诚接水的动作停了一下。他侧过头，看向站在门口灯光下的沈清歌。她微微仰着脸，清澈眼里盛满了真诚的担忧，像浸在泉水里的星星，纯粹又温暖。
基地里很静，只剩饮水机咕咚咕咚的声音。
他就那样看着她，看了好几秒，目光深沉难辨。然后，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好像妥协了，又好像带着点别的情绪。
“不用特意去买。”他声音低沉沙哑，“很晚了，你一个人出去不安全。”
他这是在……担心她的安全？
沈清歌心跳蓦地加快。
“那我……”她还想说什么。
“等我一下。”陆思诚忽然说。他接满热水，盖上杯盖，然后转身朝她走来，“我送你回去。”
“啊？”沈清歌又愣住，“不用了，你不舒服，早点休息……”
“顺路。”他已经拿起了玄关的车钥匙，语气不容拒绝，虽然因为沙哑少了点平时的冷硬，却依旧带着他特有的笃定，“我也需要出去透透气。”
说完，他又忍不住低咳了一声，眉头蹙得更紧，显然并不好受。
沈清歌看着他明明不舒服却还坚持的样子，所有拒绝的话都咽了回去。她知道，这大概是他表达关心和感谢的方式，虽然别扭，却无比认真。
“……好。”她轻轻点头，“那麻烦你了。”
黑色SUV再次行驶在夜晚的街道上。车里气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安静。陆思诚专注开着车，但偶尔压抑的咳嗽声还是会打破沉默。
每当他咳嗽，沈清歌的心就跟着揪一下。她偷偷看他侧脸，在路灯光线的明暗交错下，他的脸色好像真的不太好。
“要不要……开点窗透透气？”她小声提议。
陆思诚摇摇头，声音沙哑：“不用，夜里风凉。”
他连这个都想到了。沈清歌心里酸酸软软的，一种混着担忧和感动的情绪漫开。
车很快到公寓楼下。
“谢谢你送我回来，”沈清歌解开安全带，担忧地看着他，“你真没事吗？要不还是去看看医生……”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陆思诚打断她，侧过头看她。车窗外灯光落进他深眸子里，好像比平时少了点冷冽，多了些疲惫下的温和，“快点上去。”
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种难言的磁性。
沈清歌知道再劝没用，只好点头：“好，那你回去也早点休息，记得喝热水。”她推开车门，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补了句，“如果……如果不舒服需要买药，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说完这句，她脸颊微热，不等陆思诚回应，便快速下车关上门。
她站在车外，对他挥手，示意他快点回去。
车内，陆思诚看着她站在路灯下纤细的身影和脸上挥之不去的担忧神色，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点头，终于启动车子，缓缓驶离。
沈清歌一直看着车尾灯消失在街角，才转身进楼。
而驶出一段距离的黑色SUV里，陆思诚透过车窗，看了眼后视镜。镜子里，那个身影已消失在大楼入口。
他缓缓把车停路边，再也忍不住，扶着方向盘剧烈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平复。
他拿起保温杯，喝了几口热水，灼痛的喉咙稍微缓解。
他靠椅背上，闭上眼，眼前却浮现出刚才她站在路灯下，仰着脸满是担忧看他的模样。那双清澈的眼睛，比窗外任何星星都亮。
半晌，他睁开眼，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一个名字上停了片刻。
最终，他没拨号，只把手机扔回副驾，重新启动车子，融入了夜的车流。
只是那杯热水的温度，和那双盛满担忧的明亮眼眸，却好像驱散了一些身体的不适和失利的阴霾，在这个微凉的夜晚，留下了一抹挥不去的暖意。
他知道，那份没说出口的担忧，真切地传到了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