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轮上那未尽的告白,像一首戛然而止的乐章,在最动人的旋律处骤然休止,留下无尽的回味与更深的渴望。自游乐园归来后,白舟和秋飞晚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微妙状态。
那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虽未捅破,却已透明得能清晰看见对面汹涌的情感。他们依旧恪守着同事的界限,但眼神交汇时的电流,指尖偶然相触时的战栗,以及空气中那份无声胜有声的张力,都让周遭的人清晰地感知到——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秋飞晚开始接手学校年度文艺汇演的总策划工作,这是项极其繁琐耗神的重任。她白天要上课、处理班级事务,晚上要审核节目、协调排练、撰写串词,常常忙到深夜。与此同时,关于她和白舟的流言并未完全平息,偶尔夹杂的一些不和谐音,也让她感到些许无形的压力。
连日的劳累与精神上的消耗,让她本就算不得强健的肠胃发出了抗议。这天上午最后一节课,她强忍着胃部隐隐的不适上完课,脸色已有些苍白。午后,天空毫无预兆地阴沉下来,紧接着便是一场瓢泼秋雨。
秋飞晚撑着白舟之前给她的那把米白色雨伞,冒着雨匆匆去行政楼送交一份紧急材料。雨势太大,尽管打着伞,她的裤脚和肩膀还是被打湿了一片,带着深秋的寒意。回到办公室,她只觉得一阵阵发冷,胃部的抽痛也变得明显起来。
她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想趴在桌上休息一会儿,却感觉头越来越沉,视线也开始模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一阵阵发冷。
“秋老师,你脸色很不好,没事吧?”对面的王老师关切地问。
“没……没事,可能有点着凉了。”秋飞晚勉强笑了笑,声音都有些虚弱。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白舟发来的信息,询问她文艺汇演背景音乐的选用意见。她手指颤抖着想回复,却连打字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白舟在体育组办公室,久久没有等到回复。
这很不寻常。晚晚做事向来认真及时,很少会忽略工作信息。联想到她最近异常苍白的脸色和繁重的工作,一股不安瞬间攫住了他。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拿起手机和车钥匙就冲出了办公室,甚至没来得及跟陶西打声招呼。雨还在下,他快步走向语文组办公室,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推开办公室的门,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趴在办公桌上的身影,单薄得让人心疼。王老师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低声道:“白老师,你来得正好,秋老师好像很不舒服,脸色白得吓人。”
白舟的心猛地一沉。他几步走到秋飞晚身边,蹲下身,轻声唤道:“晚晚?”
秋飞晚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到是他,涣散的眼神聚焦了一瞬,想说什么,却只是无力地蹙紧了眉头。
白舟伸手探向她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他脸色骤变,再也顾不得任何避嫌,当机立断:“你发烧了,必须去医院。”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还有一丝掩藏不住的慌乱。
他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动作却极尽轻柔,仿佛捧着易碎的珍宝。
“白老师……”秋飞晚虚弱地挣扎了一下。
“别动。”他低声制止,用外套将她裹紧,对王老师快速交代了一句,“王老师,麻烦帮秋老师请个假。” 说完,便抱着她,大步冲进了迷蒙的雨幕中。
一路疾驰到医院,挂号、就诊、检查。医生诊断是急性肠胃炎引发的高烧,需要立刻输液。白舟忙前忙后,缴费、取药,直到看着护士将针头小心翼翼地从她纤细的手背上,他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眉头依旧紧锁着。
秋飞晚躺在病床上,冰凉的液体一点点流入血管,带来些许舒缓。她半阖着眼,看着守在床边的白舟。他的头发和肩膀都被雨水打湿了,金丝边眼镜上还蒙着一层未干的水汽,神情是前所未有的焦灼与专注。
“小舟哥哥……”她在心底无声地唤着,意识在药效下逐渐模糊。
白舟拧了热毛巾,动作轻柔地帮她擦拭额头和脖颈的冷汗。他看着她因发烧而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心疼得像被针扎一样。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她没有输液的那只手,包裹进自己的掌心,试图驱散那骇人的冰凉。
秋飞晚在昏沉中,感受到那源源不断传来的温暖和力量,仿佛漂泊许久的小船终于找到了停靠的港湾。她无意识地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指,力道很轻,却像是一种全然的依赖。
“小舟哥哥……别走……”她发出细微的、带着鼻音的呓语,像极了小时候撒娇的模样。
白舟浑身一震,握着她的手猛地收紧。他看着她在病中卸下所有防备、全然依赖他的样子,听着那声久违的、带着脆弱依赖的“小舟哥哥”,胸腔里积攒了十年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俯下身,凑近她的耳边,用低沉到极致、却无比郑重的嗓音,许下承诺:
“好。我不走。”
“晚晚,我再也不会走了。”
雨,不知何时停了。窗外的世界被洗刷得干净清透。病房里一片安静,只有点滴液规律的滴答声。白舟维持着俯身的姿势,久久未动,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目光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仿佛要将这一刻,镌刻进生命的永恒。
这一次,他清晰地知道,他再也无法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