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居点内弥漫着一种的诡异寂静。
流浪者的尸体被迅速清理到远处,崩塌的大门用能找到的一切杂物再次勉强堵死。
内部的感染危机被暂时控制,第二个变异者被严格隔离,所有密切接触者也被单独看管观察,恐慌被强行压下,但空气中依旧流淌着不安的暗流。
那支突然出现又神秘消失的精锐小队,成为了所有人心中最大的疑问和担忧。
他们是谁?为何出手相助?又为何悄然离去?
深夜,极昼的天光略微黯淡,但依旧无法带来真正的黑夜。
大部分居民在极度疲惫和紧张后沉沉睡去,只有哨兵强打精神警戒着。
林澈和林莫的房间内,两人都毫无睡意。
林澈对着地图和笔记苦苦思索,试图理清头绪。林莫则沉默地擦拭着武器,眼神比以往更加警惕,如同感知到无形威胁的猛兽。
就在这时,门上传来了极其轻微、富有特定节奏的敲击声——不是老张的暗号。
两人瞬间警觉!
林莫无声地移动到门边,匕首反握在手,眼神锐利如鹰。
林澈也悄然起身,握住了桌下的手枪。
“谁?”林莫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危险的气息。
门外沉默了一下,然后传来一个同样压低的、却让两人都有些意外的女声:
“是我,秦警官,开门,有要紧事。”
秦姐?高原基地里那位话不多身手极好的女警察?她还活着?她怎么会来这里?而且还用了这种隐蔽的方式?
林莫看向林澈,林澈眼中也闪过一丝疑惑,但微微点了点头。
林莫缓缓打开门锁。
门开了一条缝,秦姐敏捷地侧身闪了进来,立刻反手将门关上。
她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作战服,但眼神却不再是平日里的温和与疲惫,而是带着紧张。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房间,落在林澈和林莫身上,没有任何寒暄,直入主题:
“时间不多,长话短说。今天下午那些人,是中央基地的侦察小队。我现在是他们的领队之一。”
中央基地?!
这比秦警官还活着更让林澈和林莫同时巨震!
“你们的目标也是林莫?”
林澈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枪。
林莫的眼神更是瞬间结冰,上前半步,将林澈隐隐挡在更后面的位置,周身散发出凛冽的杀气。
秦姐似乎感受不到林莫的杀气,或者说她并不在意。
她摇了摇头,语气急促
“不完全是。或者说,不全是恶意。中央基地也在搜寻特殊免疫个体,但他们和北方安全区那些只想把人弄去切片研究的疯子不同!他们更想合作,或者说……保护起来。”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林莫,语气变得更加凝重:
“但这不是最要紧的。最危险的是,双城基地的那个李天明——林莫,你应该记得他——他没死!”
李天明!
那个在双城基地给他们提供热气球,又出卖他们的中间商?
林莫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似乎都停滞了一瞬,握着匕首的手指因为极度用力而骨节发白。
林澈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爆发出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冰冷恨意和杀意!
“他不仅没死,”秦姐语速更快,“而且在双城被攻破时,因为他‘认识’并‘指证’你,声称你就是沈青山要找的人,因此被北方安全区的人当成‘重要证人’救走了!
现在,他正被军方的人带着,一个基地一个基地地辨认、寻找你的下落!
他们就像拿着你的画像在按图索骥!北方安全区上次来,绝对不仅仅是交易,他们肯定已经怀疑你就藏在这一带了!”
这个消息,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林澈和林莫头皮发麻!
李天明还活着!
而且正在协助军方搜寻林莫!
这意味着,林莫的身份暴露风险呈指数级上升!
北方安全区上次的“交易”和“询问”,很可能只是一次试探和确认!
下一次来的,恐怕就是真正的抓捕队伍!甚至可能不需要下次,消息可能已经传回去了!
“中央基地也收到了相关情报。”
秦姐看着两人剧变的脸色,继续道
“我们小队这次任务之一,就是尽可能在他们之前找到你。但今天出手,已经暴露了我们的存在和大致方位。
北方安全区的人不是傻子,他们很快会反应过来,必然会加大搜索力度,甚至可能直接派重兵过来!”
她的目光扫过这间简陋的屋子,语气沉重而急迫:
“这个聚居点,已经不再安全了。甚至可以说,它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靶子。林莫,林澈,你们必须尽快离开!越快越好!”
离开?
这个他们付出了无数心血、牺牲了众多同伴、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刚刚看到一丝微弱希望的避风港,转眼间就要被迫放弃?
林澈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看着林莫,林莫眼中的滔天杀意和恨意之下,也深藏着一种极其复杂的、类似于“家”被摧毁的暴怒和痛苦。
“我们能去哪?”林澈的声音干涩无比,“中央基地?”他对这个神秘组织充满警惕。
秦姐摇了摇头
“现在直接去中央基地路线太远,风险太大,沿途恐怕早已布满了搜查网。
我的建议是,先往西北方向的山区转移。那边地形复杂,废弃的矿洞、山村很多,更容易隐蔽。
我们小队会尽力为你们引开一部分注意力,但主要还得靠你们自己。”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小小的、手绘的简易地图,塞给林澈:
“这是大致路线和几个可能的临时落脚点标记。记住,不要相信任何大型据点,尤其是军方控制的。信任,在现在是奢侈品。”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又恢复了些许往日那种温和的神情,但眼神依旧复杂:
“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看在邻居一场,也看在你救过这聚居点这么多人的份上。保重。”
她不再多言,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拉开门,迅速融入外面的昏暗之中,消失不见。
房间内,再次只剩下林澈和林莫两人。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林莫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和他手中匕首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的轻微摩擦声。
李天明……还活着……在找他……
这个事实如同最恶毒的诅咒,让林莫周身的空气都几乎要冻结。
林澈站到了他面前,仰头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慌乱,只有一种深切的痛楚和无与伦比的坚定。
“林莫,”他的声音很轻,却像磐石一样稳定,“看着我。”
林莫赤红的、几乎失去焦距的眼睛,艰难地聚焦到林澈脸上。
“现在,我们必须活下去。”他握紧林莫的手,力量大得惊人。
“家没了,我们可以再建。但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哪里都可以是家。”
林莫死死地盯着林澈的眼睛,仿佛要从那里面汲取冰冷的力量和绝对的理性。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狂暴杀意,在林澈沉静而坚定的目光注视下,一点点被强行压回心底
转化为更加冰冷、更加深沉的恨意和生存意志。
他反手用力抓住林澈的手,仿佛抓住唯一的浮木,指甲几乎要掐进对方的肉里。
“嗯。”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沉闷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
活下去。
这念头如同烙印般刻入他的灵魂。
离开已经成为必然。而且必须快,必须隐蔽。
他们再次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决绝和一种背水一战的默契。
末世之中,从无安稳。短暂的温情之下,永远是冰冷的现实和迫近的刀锋。
他们必须再次踏上逃亡之路。
而这一次,追捕他们的,不仅是天灾和变异兽,还有来自同类、来自过往幽灵的、更加致命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