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被送进精神病院后,被单独安置在一间没有任何镜子和尖锐物品的病房里。她大部分时间都蜷缩在角落,用病号服的袖子死死裹住双手,防止自己不受控制地抓挠皮肤。但偶尔,在医护人员换班的间隙,她还是能听到那声音——不是从耳朵传来,而是直接响在脑髓深处。
“姐姐……我的皮……痒……”
声音像生锈的针,一点点刮擦着她的神经。她开始出现幻觉,总觉得自己的皮肤在蠕动,像一层不合身的衣服,随时会从肌肉上剥离。医生给她注射镇静剂,药效发作时,她会昏睡过去,但噩梦更加具体:她梦见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皮革作坊里,四周挂满了鞣制到一半的人皮,而那个没有脸的小女孩,正拿着骨针,一针一线地往她身上缝着什么。
病房的墙壁,在特定的光线角度下,会浮现出淡淡的、湿漉漉的印子,像一个人形背影。清洁工抱怨那块墙壁总是返潮,怎么也擦不干。
与此同时,李婉那位合租的室友小曼,在处理完李婉的物品后,也开始不得安宁。她总觉得家里有股若有若无的、混合着霉味和廉价香粉的气息。晚上睡觉,常感觉有东西轻轻拂过她的脸颊,触感冰凉滑腻,像……像人的皮肤。她甚至开始掉头发,梳子上缠绕的发丝,有时会诡异地打结成一个小圈,如同被什么把玩过。
小曼不敢再住下去,匆匆搬了家。在打包最后一件行李时,她在储藏室最深的角落,摸到一个软绵绵、冷冰冰的东西——是那个娃娃穿的一只小小的、丝绸手套。小曼吓得魂飞魄散,将手套扔进垃圾桶,头也不回地逃离了那栋楼。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
一位新来的、年轻的心理医生对李婉的病例产生了浓厚兴趣。他叫陈远,不相信纯粹的癔症,试图从李婉破碎的言语中寻找线索。他耐心记录下李婉所有的呓语:“古董店”、“女孩”、“皮”、“冷”、“痒”。他避开其他医护人员,偷偷去探访了那家已关闭的古董店旧址,从一位住在附近多年的老人那里,打听到一个模糊的传闻:几十年前,这片区域曾有一个富家小姐横死,死因不明,据说尸体被发现时,背部的皮不见了……
陈远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回到医院,再次面对李婉时,李婉突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他,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睛里,竟然闪过一丝不属于她的、极其怨毒的神色,嘴角咧开一个僵硬的弧度。
陈远心惊胆战地后退一步。李婉却用沙哑的声音,清晰地说出了一串地址——那是小曼新搬的公寓位置。
“她……拿了我的……手套……”李婉说完,又恢复了痴傻的状态。
陈远立刻联系小曼,却得知小曼在新家浴室滑倒,撞伤了头,目前住院观察。小曼在电话里虚弱地告诉陈远,她摔倒前,好像看到浴帘后面站着一个穿旧洋装的小小身影。
陈远意识到,这诅咒如同藤蔓,正沿着接触过娃娃的人不断蔓延。他回到办公室,彻夜研究那些资料,试图找到破解之法。天亮时分,他在一本关于民间禁忌的孤本档案中,找到了一段更详细的记载:
“人皮缚灵,怨气极深,皮为牢笼,魂困其中。皮离其位,灵则循迹附生,尤嗜沾染生人气息之物。欲破之,需寻至阳之物,或……使其归位,或……尽毁其皮,然怨灵释出,恐反噬更烈……”
至阳之物?归位?尽毁?每一个选择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精神病院打来的紧急电话——李婉出事了。她不知用什么方法弄开了束缚带,用指甲将自己的脸和手臂抓得血肉模糊,对着监控摄像头发出非人的尖笑,而病房的墙壁上,那个湿漉漉的人形印迹,颜色变得前所未有的深,几乎要滴下水来。
陈远冲到医院,只见李婉的病房外一片混乱。透过观察窗,他看到李婉被几个强壮的护工按在床上,但她力大无穷,拼命挣扎,嘴里反复嘶吼着:
“不够!这件皮囊也坏了!我要换!我要新的——!”
而在她那疯狂扭动的、被抓烂的皮肤下,陈远似乎看到,另一张光滑的、没有五官的“脸”,正隔着血肉,死死地“盯”着窗外。
诅咒,显然已经找到了新的、更合适的“皮囊”目标。而下一个,会是谁?是小曼?是他自己?还是……任何一个不幸接触到那怨灵气息的活人?
那具被禁锢了数十年的怨魂,正饥渴地寻找着永恒的“家”。而人皮娃娃,或许只是它漫长而血腥旅程的一个起点。真正的恐怖,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