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冰冷。
还有黑暗。
凌风最后的意识被极致的寒冷包裹,仿佛灵魂都要被冻裂。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瞬间,胸口那塔型胎记再次爆发出那股熟悉的灼热感,如同一颗微小的太阳,死死护住了他最后一点心脉和神魂灵光不灭。
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只能感觉到自己正被一股强大的暗流裹挟着,在冰冷刺骨的水中飞速穿行。时间似乎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
“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将凌风从昏迷中呛醒。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趴在一片冰冷的岩石上,浑身湿透,每一个毛孔都在向外散发着惊人的寒气,皮肤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霜,嘴唇乌紫,牙齿不受控制地剧烈打颤。
他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打量四周。
这里似乎是另一个地下洞窟,比上面那个小了很多,光线极其昏暗,只有一些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苔藓提供着照明。空气寒冷依旧,但比那潭水中好了无数倍。在他身后,是一个同样幽深、散发着丝丝寒气的黑色水潭,想必他就是从这里被冲出来的。
“我还……活着……”凌风心中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几乎要将身体撕裂的剧痛和冰冷。
他试图移动,却发现四肢僵硬得不听使唤,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冻伤的内腑,带来钻心的疼痛,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
他不敢怠慢,立刻拼命催动体内仅存的、几乎也要被冻僵的灵力,艰难无比地运转《瀚海诀》。
微弱的暖流自十一条灵脉中生出,缓慢地流经几乎冻坏的经脉,所过之处,带来一阵阵如同针扎刀割般的刺痛,但也带来了些许生机。
这个过程痛苦而漫长。足足花了三天时间,凌风才勉强驱散了体内的大部分寒气,四肢恢复了部分知觉,能够勉强支撑着坐起来,但内腑的冻伤依旧严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刺痛感。
他连忙从储物袋中取出万宝阁购买的疗伤丹药,吞服下去,药力化开,滋养着受损的五脏六腑,这才感觉舒服了一些。
直到这时,他才有多余的精力仔细打量这个救了他一命,也差点要了他命的地方。
洞窟不大,形状也不规则,中央是那个危险的寒潭。潭水寂静无声,散发着亘古的寒意。
然而,当凌风的目光扫过洞窟一侧时,他的身体猛地僵住了!
在那里,借着微弱的光线,他赫然看到了一间……石屋?
一间用粗糙的石块垒砌而成的、低矮而破败的石屋!石屋门口甚至还有一张歪斜的石桌和两个同样粗糙的石凳,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冰霜。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震惊瞬间冲散了身体的剧痛和寒冷!
上古修士洞府!
这里才是真正的上古修士洞府!
外面那个拥有阳光、瀑布和珍贵药园的广阔洞窟,或许只是洞府主人用来迷惑闯入者的幌子,或者是一片无意中形成的附属区域!而真正的核心,这间看似简陋的石屋,却隐藏在这极致险恶的寒潭之下!
凌风的心脏砰砰狂跳起来。按照他看过的无数修仙小说、武侠传奇的套路,接下来是不是就该有一位仙风道骨(或者狰狞可怖)的残魂飘出来,用沧桑的语气说道:“小子,你与老夫有缘,能抵达此地便是你的造化,老夫这毕生修为、无敌功法、神兵利器就托付于你了,望你替老夫完成xxx遗愿……”
他深吸几口冰冷的空气,压下翻腾的思绪,自嘲地笑了笑,挣扎着站起身,忍着体内的疼痛,小心翼翼地踱步来到石屋前。
石屋极其简陋,门是几块破旧的木板拼凑而成,早已腐朽不堪,一碰就碎的样子。周围没有任何禁制的光芒,也没有机关转动的声响,死寂得可怕。
凌风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推去。
“嘎吱……哗啦……”
那破木门应声而倒,直接摔在地上,碎成了几块,扬起一片灰尘。
没有任何反应。没有残魂,没有考验,没有金光闪闪的传承等待有缘人。
凌风屏住呼吸,等灰尘稍稍落下,这才小心翼翼地迈步,跨过了那扇根本不存在的“门”,真正进入了这间尘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石屋。
屋内的景象,映入眼帘。
石屋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狭小,只有丈许见方。没有任何珠光宝气,没有任何灵力波动,甚至没有任何像样的家具。
地面是凹凸不平的岩石,积满了厚厚的灰尘。角落里堆着一些早已腐朽成碎末、看不出原样的东西,或许是兽皮,或许是衣物。
一张同样由粗糙岩石打磨成的“床榻”贴墙放着,上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层灰。
石屋中央,有一个小小的、用几块石头围起来的圆圈,里面是早已冷却不知多少年的灰烬,看来曾是用来生火的。
除此之外,最显眼的,便是靠床的那面石壁。
石壁上,并非光滑的,而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刻痕!
凌风心中一紧,连忙凑上前去,拂开厚厚的灰尘。
然而,那些刻痕……并非什么高深的功法口诀,也不是什么遗言嘱托。
那是一些歪歪扭扭、毫无章法、深浅浅浅不一的线条。仔细辨认,有些像是幼稚的涂鸦:几个手拉手的火柴人,一只看起来像狗的动物,一轮歪斜的太阳……
而在这些涂鸦旁边,更多的是无数道杂乱无章的划痕,一道又一道,布满了整面石壁,仿佛有人在此地经历了无尽的孤寂、疯狂和绝望,只能用这种方式发泄。
凌风愣住了。他想象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般景象。
这哪里是什么大能修士的洞府?这分明像是一个……被遗忘的囚牢?或者一个绝望者的最后避难所?
没有传承,没有宝藏,没有关于洞府主人身份的任何信息。只有这满壁的疯狂与孤寂的痕迹,无声地诉说着一段被时光掩埋的悲惨故事。
凌风站在空荡、破败、死寂的石屋中央,看着那满壁的杂乱刻痕,只感到一股透骨的凉意,比外面的寒潭水更加冰冷,缓缓地渗入他的心扉。
他所期待的一切仙缘奇遇,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笑。
凌风站在那面布满刻痕的石壁前,仿佛化作了一尊石像,久久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