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并未等待与宗门大队人马同行。那封血色请柬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理智。他留下一道传讯玉简,便只身一人,凭借着玉衡真人赐下的隐秘剑符和一股不惜玉石俱焚的决绝,以远超自身境界的速度,率先抵达了九幽魔域,寻到了那被滔天魔气笼罩的无极魔宫。
他如同一位孤独的赴死者,手持寒川剑,立于魔宫那巍峨耸立、雕刻着万魔咆哮图案的巨门之前。剑意冲霄,冰寒的气息甚至暂时驱散了门前的浓郁魔气,在他周身形成一片凛冽的领域。
然而,就在他欲要强行叩关之时,天际传来一阵肆无忌惮的狂笑。
“哈哈哈哈!本尊的‘贵客’,倒是来得急切!”
空间扭曲,魔气汇聚,洛无涯的身影凭空出现。他依旧是那副俊美妖异的模样,玄色魔袍猎猎,手中把玩着一颗不断变换形态、内部仿佛封印着一条微型血河的暗红色宝石,正是他此行寻来的“聘礼”——万血魂晶。他感受到沈清辞那不加掩饰的剑意和杀机,暗紫色的魔瞳中满是戏谑与残忍。
“怎么,这么迫不及待想来参加本尊与茯苓的大婚?” 洛无涯将万血魂晶收起,好整以暇地看着沈清辞,语气轻佻,“可惜,贺礼未备,衣衫不整,未免太失礼数。”
沈清辞一言不发,只是用那双冰封万载、此刻却燃烧着熊熊寒焰的眸子死死盯着洛无涯,寒川剑感受到主人的杀意,发出清越而悲愤的嗡鸣。
“啧,还是这般无趣。” 洛无涯摇了摇头,仿佛失去了逗弄的兴趣,语气转冷,“既然你主动送上门来,也好。省得本尊大婚之时,还要分心防备你这只蝼蚁。”
他目光扫过沈清辞手中的寒川剑,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便是这把破铜烂铁,给了你挑衅本尊的勇气?”
话音未落,洛无涯随意地抬起一只手,五指微张,对着沈清辞虚虚一按!
“轰——!”
仿佛整片天穹都塌陷了下来!一股无法形容的、蕴含着规则力量的恐怖魔压瞬间降临!沈清辞周身的冰寒剑域如同纸糊般破碎,他闷哼一声,只觉得周身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五脏六腑瞬间移位,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但他依旧死死站着,寒川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蓝光,人剑合一,化作一道决绝的流星,逆着滔天魔压,悍然刺向洛无涯!这一剑,蕴含了他所有的修为、意志、以及对白茯苓刻骨的思念与守护之心!
“萤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
洛无涯嗤笑一声,不闪不避,只是伸出两根手指,看似缓慢,却精准无比地在漫天剑影中,夹住了寒川剑的剑尖!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碎的断裂声响起!
那柄陪伴沈清辞无数岁月,承载着他剑道之心的寒川剑,竟被洛无涯用两根手指,硬生生夹断!剑尖部分崩飞出去,化作点点冰蓝光屑,消散在魔气中。剩余的半截剑身,光华瞬间黯淡,灵性大失!
本命法剑被毁,沈清辞如遭雷击,神魂剧震,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
但这还未结束。
洛无涯眼中残忍之色更浓,他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漆黑魔光,快如闪电,瞬间没入了沈清辞的丹田气海!
“呃啊啊啊——!”
沈清辞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下去。他清晰地感觉到,丹田之内,那代表着他修行根基的冰灵根,在那道霸道魔元的冲击下,寸寸碎裂!如同精美的琉璃被重锤砸成了齑粉!无尽的灵力从破碎的灵根中疯狂逸散,他的修为如同退潮般暴跌,金丹期的壁垒瞬间崩塌,一路跌落至炼气期,并且仍在不断消散!
灵根被毁,道基已崩!他数百年的苦修,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剧烈的痛苦和修为尽失的空虚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蜷缩在地上,浑身痉挛,视线模糊,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死死地、带着无尽恨意地瞪着洛无涯。
洛无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同欣赏一件破碎的艺术品,语气带着施舍般的怜悯:“留你一口气,让你亲眼见证,本尊是如何与你的‘前道侣’完成大婚,是如何让她彻底成为本尊的人。”
他随手一挥,如同丢弃垃圾般,一股魔风卷起奄奄一息的沈清辞,将其抛入了魔宫深处那散发着无尽怨念与血腥气的魔狱之中。
“看好他,别让他死了。本尊大婚之日,还要他做个‘见证’。”
沉重的魔狱之门轰然关闭,将无尽的黑暗、阴冷、以及绝望,一同封存在内。
沈清辞躺在魔狱冰冷污秽的地面上,身下是不知名的粘稠液体和枯骨。灵根破碎的剧痛依旧持续着,修为尽失的空虚感啃噬着他的灵魂,寒川剑断裂的悲鸣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黑暗,彻底的黑暗笼罩了他。
他输了,一败涂地。不仅没能救回茯苓,连自己的力量,自己的剑,都失去了。
在这绝对的绝望深渊中,他贴着胸口收藏的那几页记载着白茯苓心迹的纸张,以及那块未曾送出的“赤炎之心”宝石,成了唯一能感受到的、微弱的温暖。
“……配他的寒川剑绝了……”
女孩带着别扭与羞涩的喃喃自语,仿佛穿越了时空,在他破碎的识海中轻轻回响。
一滴混合着血与泪的液体,从他眼角滑落,滴入身下的污秽,无声无息。
是就此沉沦,在这魔狱中化作枯骨?
还是……在绝对的毁灭中,寻那唯一的一线生机?
无极魔宫的深处,属于沈清辞的试炼,才刚刚开始。而他所承受的这一切,远在囚笼中的白茯苓,尚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