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宝峰的灵田,在春日暖阳下焕发着勃勃生机。各色灵植舒展着枝叶,吞吐着纯净的灵气。白茯苓一身素雅的青衣,蹲在田埂边,小心翼翼地为一株叶片有些发蔫的“月华草”疏导着过于旺盛的木灵气。灵根亏损后,她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大规模催生灵植,但这份对草木的亲和与细心却未曾改变,侍弄这些宝贝能让她感到平静。
陆时衍坐在不远处的一块青石上,手中捧着一卷阵法古籍,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白茯苓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与担忧。他知道这份平静是何等的脆弱,如同覆盖在深渊上的薄冰。
这时,二师姐苏清欢款款走来,手中拿着一支新得的发簪。簪身是温润的白玉,样式简洁,唯独簪头垂下一颗泪滴形状的湖蓝色宝石,在阳光下折射出清澈剔透的光晕,如同高山之上未经尘染的湖泊。
“小茯苓,看二师姐给你带了什么?” 苏清欢笑着将发簪递过去,“这‘湖心泪’衬你的气质,正好。”
白茯苓抬起头,看到那支发簪,眼睛微微一亮。她接过发簪,指尖触摸着那颗冰凉的蓝色宝石,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悄然掠过心头。
“谢谢二师姐。” 她弯起嘴角,将发簪拿在手中把玩,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那抹湖蓝色深深吸引。
这蓝色……好熟悉。
清澈,冰冷,却又仿佛蕴含着某种难以化开的深邃情绪。
她微微蹙起眉头,努力在记忆中搜寻。不是在宝石图鉴上,也不是在什么法袍纹样上……这种蓝,她好像……在别的地方见过。
是哪里呢?
她无意识地转动着发簪,湖蓝色的光晕在她指尖流转。恍惚间,那抹蓝色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了一片无垠的冰原,倒映着寂寥的天空。而在那冰原的中心,似乎有一双……眼睛?
一双……同样是蓝色的眼睛。
比这湖心泪更加深邃,更加冰冷,如同万载不化的玄冰,可在那冰层的最深处,却又好像藏着什么……让她心口莫名发紧的东西。
是什么?
她努力想要看清,那模糊的冰蓝色影子却如同镜花水月,在她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又消散无踪。只留下心底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凉意的悸动。
“茯苓?怎么了?” 苏见夏见她盯着发簪出神,忍不住问道。
白茯苓猛地回过神,摇了摇头,将那丝奇怪的熟悉感压下,对苏清欢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没什么,就是觉得这蓝色真好看,我很喜欢。” 她说着,顺手将发簪簪在了发间。湖蓝色的坠子在她乌黑的发间轻轻摇曳,平添了几分清冷与灵动。
陆时衍看着那支发簪,尤其是那颗湖蓝色的宝石,眼神微微一动。他自然记得,白茯苓曾经在随笔中写过,觉得“沧海之泪”蓝得像某个人的眼睛……而那个人……
他暗自叹了口气,移开了目光。
苏清欢将白茯苓那一瞬间的恍惚和探究尽收眼底,心中微微一动。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夸赞了一句“簪着果然好看”,便借口还有事处理离开了。
白茯苓继续低头侍弄她的灵草,发间的湖蓝色坠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阳光洒在上面,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她似乎已经将刚才那刹那的异样抛诸脑后,又恢复了那副依赖着陆时衍、心思简单的模样。
然而,那颗深埋的、关于“蓝色眼睛”的种子,是否已经在她被魔药和魔毒共同作用、布满迷雾的心田中,悄然落下?
它会在下一次月圆毒发时破土?还是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被另一抹相似的蓝色所唤醒?
无人知晓。
唯有那玉衡峰上,依旧冰封死寂的院落,与万宝峰灵田间,簪着湖蓝发簪、笑容温婉却记忆残缺的女子,共同构成了一幅充满悬念与伤感的画卷。
那抹惊鸿一瞥的蓝影,或许,正是撬动命运齿轮的,第一道微小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