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课间。
姜蕴宁把那几套数学试卷送到余明浩的办公室。
她走进去的时候，余明浩没来由在她审视的眼神下心虚了。
见鬼了，又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怎么对上她的眼神之后，有种被看穿的无所遁形。
“老师，夹带私货，是不对的。”
姜蕴宁走之前，语气不轻不重地丢下一句话。
余明浩：“……”
他心头莫名一跳。
然后，余明浩一脸懵地目送她的背影离开，眉头微蹙。
私货？
什么私货？
不明所以的余明浩拿起试卷翻了翻，直到看清楚每套试卷的最后两题，尤其是最后一套试卷,，视线落在那道压轴题上时，瞳孔猛然一缩。
这这这……这就是程组长给姜蕴宁的加餐？？？
他手指顿住，脸色也变了。
这不是……那道最近在数学论坛上传得沸沸扬扬、号称近两个月都没有人解出来的题目吗？！
对于这一题他可太熟悉了。
当时有人匿名发帖，说这道题来自某高校最新研究方向的衍生题，专门出给博士生的。难度爆表，传闻连出题人自己都没写出完整解答。
而他，作为潜水多年的资深数学爱好者，整整研究了一个星期，还特意列了十几页草稿纸，连个头绪都没摸出来。
他还幻想着要是自己做出来了，名扬四海呢。
“我去……”余明浩低声爆了句粗口，整个人坐直了，像被雷劈了一样。
姜蕴宁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他突然明白姜蕴宁那句“夹带私货”是什么意思了。
忍不住又往前翻了翻，啧啧啧，前前后后夹进来的“私货”竟有七八道之多。
这是想怎么样？
程组长是加了题不假，但这题……是专门给姜蕴宁的加练，顺便还拉着他当了顺风车司机。
这摧毁的……是姜蕴宁对他的信任啊！
最可怕的是——姜蕴宁刚才看他的眼神，不像是学生对老师的不满，倒更像是在看一个因为自己摔碎瓷盘，反而把责任推给小孩的坏大人。
余明浩一边翻看解题过程，一边深深地陷入复杂的情绪中——既悲伤又佩服。
这解法，真漂亮！
用八字形容就是——干净利落，思路清晰。
他忍不住想：对啊，这么处理多巧妙，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先构造合理位置对，将问题建模为一个二分图匹配问题……挑出不重复的值……”
其他数学老师进办公室时，正好看到年轻的余老师独自坐在办公桌前，边看试卷边在草稿上写写画画，一边还神神叨叨，嘴里还时不时冒出“太妙了”“这步到底怎么想出来的啊”“YYdS”“她真的是个学生吗？”“孟婆汤没喝干净”之类的感叹。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从彼此眼里看出了同样的疑惑：
这人是……受什么刺激了？
这时，和余明浩同期进校、关系最铁的数学老师周文华走进来，没说两句就顺手抽走了他手上的试卷，“叨叨啥呢？让我看看你在研究啥？”
“啊啊啊啊！！！！”思路被打断的余明浩像被炸了毛似的扑上去，“我正卡在关键突破口，你这么一来，思路全断了！”
“关键突破口？”周文华眉头皱起，“你这不是学生的模拟卷子吗？你至于对一道学生题上头成这样？”
他说着，视线刚好落到最后一题，三两下扫过去，眼睛猛地一震，“这这这这……这不是——”
周文华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变了，猛地抬头看向余明浩，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余明浩一脸“你终于懂了”的神情，慢悠悠地点了点头，“对，就是那道题——我们讨论了一个星期，毛线结果都没有的那一道题。”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周文华，语气幽幽，“而且，你知道最离谱的是啥吗？”
周文华下意识接话，“……啥？”
“姜蕴宁的答案我初步验证了，整体逻辑没有问题。”余明浩说得格外郑重，像是在宣布什么神迹降世。
周文华张了张嘴，最后只挤出一句，“我靠。”
余明浩在那里与有荣焉，捧着那张试卷宝贝似的，眼睛里都带着光，语气相当自豪，“这一题到现在并没有正式的答案出来。可是，我的学生解出来了——”
“跟你毛线关系？”看不得余明浩那得意洋洋，余文华笑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又不会做！最搞笑的是，你看着解法还得理解半天……”
余明浩丝毫不受打击，反倒挺起了胸膛，一脸理所当然，“可是，我的学生会做啊。”
“那又怎么样？”
“我学生会做，我是我学生的老师，等同于我也会做，间接说明我也挺厉害的！不服吗？不服让你学生也做啊？”
周文华被噎了个正着，手一抖差点把试卷摔地上，“你再得瑟，看我不打死你！”
说完作势就要上手，办公室一阵鸡飞狗跳。
***
京大。
顾远舟盯着手边那份试卷，心头一阵火起，几乎要暴走。
这是一份出给他手下研究生的测试卷，整体完成情况……一言难尽。
桌上的手机震动，他看都不看谁打的，随手接起，语气冲得像刚点着的炮仗，“你最好真的有天大的事！”
“加进去的题，姜蕴宁全解出来了。”电话那头，程国强的声音懒洋洋的，像是随口一说。
“真的？！”顾远舟情绪还没转化，一下子从暴躁到惊喜，说出来的话都走调了。
“真的。”
顾远舟腾地站起来，椅子被带得在地上划出刺耳刮擦声。
“你确定？！”他紧握着手机，声音压低，却藏不住情绪的剧烈起伏，“那几道题……全是我从老孟那里淘出来的研究题！她全做出来了？”
“全解了。”程国强慢条斯理地回答，“以我的水平，没看出哪里有问题。”
“重点是孙教授那一题……”
“也解出来了。”程国强也不藏着掖着，“老规矩，三种解法。”
顾远舟脑子里“嗡”地一下，像被人敲了闷棍。他猛然转头，看向讲台上的卷子，“她……”
“对了，”程国强打断他，“她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