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东林刚被导师骂得一塌糊涂，心情跌到谷底，只能躲到数学论坛里转转，借着帮别人解题找回一点自尊和自信。
考上京大数学系研究生曾经是他人生的高光时刻，可自那以后，挫折接踵而至。要不是靠着在论坛上帮人解决问题的那点成就感，他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刚打开论坛，热门帖瞬间吸引了他的目光——国防大学？
他本科读的是国防大学计算数学与控制系，出于对数学的兴趣，才继续考取了数学研究生，而国防大学没有独立的数学系，这才促使他报考了京大。
冯东林坐在座位前，表面一派平静，手指机械地滑动着鼠标，帖子一条条往下刷。可心底早已翻江倒海——这、这竟然是一个大一学妹的解题思路？
他盯着屏幕，感觉仿佛被现实狠狠扇了一耳光。那种熟悉又刺痛的感觉，一下子把他从低落的自怜中抽了出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数学基础够扎实，毕竟考进京大的数学系不是靠运气。但即便是他，当年大一面对这些综合题，也常常解得满头雾水。
而眼前这篇帖子，却让他彻底沉默了。
逻辑清晰，推导严谨，排版也一丝不苟，干净利落。标注与注释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没有多余的装饰，也没有故作高深的术语堆砌。
整篇帖子都在用最朴素、最清晰的方式，去呈现复杂的数学逻辑——不是为了炫技，而是为了让读它的人，真的能理解背后的原理。
他甚至能从文字的节奏中，感受到一种从容与自信。不是死记硬背的那种“用力”，而是一种深入本质后的举重若轻。
“这不是聪明。”冯东林喃喃道，“这是维度更高。”
她看待问题的方式，和普通学生根本不在一个层级，就像高中生审视小学数学那样，题目再难，也只是复杂点的拼图题而已，规则和答案早就一清二楚了。
他忽然被狠狠震了一下。
曾几何时，他考进京大数学系，觉得自己终于“出头了”，整天想着论文发哪儿、竞赛拿第几、能不能在导师面前刷存在感。可一连串的挫折把他打得灰头土脸，却也没让他反思自己真正的问题。
直到此时此刻。
直到他看到这篇帖子，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早就偏离了最初爱数学的方向。
他学数学时最初的悸动，早被功利的期待替代了。他急着去“证明自己”，却反而失去了当初那份静得下心、沉得住气的热爱。
“无心生大用，有物不通神。”
心无所执，才能激发最大的潜能；若执着于具体形式或外物，反而失去真正的洞见。
冯东林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胸腔起伏了好几下，才勉强将心绪压回到一个能思考的频率。
他从沮丧到冷静，只过了短短几分钟。
等到终于平静下来，他拿起手机，给还在国防大学读本科的妹妹发了条信息：
【阿歆，你们大一有个女生，讲高数讲得特别清楚，你认不认识？我看到了关于她的帖子了。】
发完后，他把手机扔到一边，重新坐正。
再次打开熟悉的软件界面，屏幕上依旧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代码与计算结果。那些曾经他无比熟悉的命令和数字，现在却像一团杂乱的噪声，让他无从下手。
他的研究卡壳很久了，进展缓慢，而且思路混乱。顾老师原本还耐心指点，可随着时间推移，那些漏洞和偏差越来越明显，终于在今天彻底爆发。
“东林，”顾老师站在白板前，语气压抑却不掩怒火，“我当初招你进来，不是因为你成绩最好，也不是因为你会刷题刷得多快，而是因为你身上有灵性，有对数学那种发自内心的渴望。”
他顿了顿，手里的记号笔敲了敲白板，“结果呢？才一年时间，你看看你现在做的东西——这叫研究吗？逻辑跳跃，推导随意，验证也不到位。你是来解题的，还是来抄公式的？”
那话像一针扎进心里。
扎得他满是鲜血。
他知道顾老师说得没错。
他太急于求成了，急着赶进度、急着写出论文，甚至开始模仿别人而不是探索自己真正感兴趣的问题。
可偏偏就是在这时候，那个帖子就像一束冷光，刺破了他的自我幻觉——有人，比他在这个年纪时更纯粹、更扎实、更通透。
他又看了眼屏幕上那组反复运行却迟迟不收敛的模拟结果。
沉默片刻，他把那段代码删掉，重新建了一个空白项目。
从头来。
晚上回到宿舍，林歆才拿出手机，看到哥哥白天发来的信息，顿时震惊不已——哥哥都已经毕业了，怎么对校内的情况还这么了解？
她立刻拨通了电话，电话响了十几秒，终于接通。
“喂？”电话那头传来冯东林略显疲惫的声音。
“哥哥，你怎么知道这事儿的？”林歆问。
“你们学校有人把帖子转发到数学论坛上了，我刚好看到。”冯东林答道。
“呃……”林歆一时没反应过来。
“阿歆，你知道是谁吗？”冯东林继续问。
知道，怎么不知道，对方现在还在旁边优雅地吃着苹果，保持着健康的生活方式呢。
“哥，你找她有什么事？”林歆好奇地问。
“我看了那个帖子，发现她的思路特别清晰灵活，我有个数学问题想请教她，看看她有没有什么想法。”
“你说啥？！”
林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平时眼高于顶的哥哥，竟然大大方方地拿自己研究生阶段的难题来请教一个本科新生？
他，是被夺舍了吗？
“别傻了，所以，你认不认识？”
“认识。你先等等，我过五分钟之后再打给你。”林歆说完，“啪”地一声，把电话给挂了。
转头，看向姜蕴宁，眼神有一丝丝的诡异。
“怎……怎么了？”姜蕴宁觉得林歆突然有些不对劲。
“宁宁，我哥，就是开学时和你们说过，读京大数学系的那只，有个问题想请教你，我想问问你行不行？”
“哦，可以啊。”
“现在？”
姜蕴宁无所谓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