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海风裹挟着咸腥味,吹得林家村晒谷场上的稻草人左右摇晃。几个光脚丫的孩子正用粉笔在地上画格子,玩跳房子的游戏。三、六、九——孩子们清脆的童谣声飘荡在空气中。
林凛蹲在药圃边,小木棍在松软的泥土上划拉着药材分布图。阿白歪着雪白的脑袋在一旁监督,时不时用橘红色的喙啄一下她画歪的线条。
阿白别闹!林凛笑着躲开,我在画新药圃的规划呢!
突然,村口传来一阵骚动。一辆军绿色吉普车卷着尘土缓缓驶来,车头插着的小红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这年头能开吉普车的可都是大人物,晒谷场上的孩子们立刻停下游戏,好奇地张望。
车门一声打开,一个穿着笔挺中山装的高个男子迈步下车。阳光照在他锃亮的皮鞋上,反射出耀眼的光。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张晒得微黑却依然英俊的脸——是大伯林丕稼!
依伯!林凛惊喜地喊道,手里的木棍掉在地上。她像只小鹿似的蹦起来,羊角辫在空中划出欢快的弧线。
大伯蹲下身,一把将飞奔而来的林凛抱起来转了个圈:哎哟,咱家依凛央又长高了哈!他身上的海水味和淡淡的烟草香扑面而来,那是远航归来的气息。
依伯,南洋好玩吗?林凛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大伯神秘地眨眨眼,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猜猜这是啥?
油纸包一打开,浓郁的椰香立刻飘散开来——是南洋特产椰子糖!金黄色的糖块上还粘着细碎的椰丝,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阿白立刻凑过来,用脑袋亲昵地蹭大伯的腿,鹅眼里写满期待。
少不了你的!大伯笑着蹲下身,从公文包里取出个小盒子,这可是特意给阿白带的礼物。
盒子一打开,里面是一串五彩斑斓的贝壳项链。每个贝壳都打磨得光滑圆润,用红绳串在一起,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芒。
阿白立刻昂首挺胸,地高声鸣叫,脖子上的羽毛都蓬松起来。它迫不及待地把脑袋伸过去,让大伯给它戴上项链,然后得意地在院子里踱着方步,活像个得胜归来的将军。
瞧瞧,这阿白这臭美样!哈哈~~奶奶端着茶盘从厨房出来,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大伯从车上搬下几个大箱子:这是给大伙带的礼物——给依爸的南洋烟丝,给依妈的珍珠霜,给丕和的航海图...
正说着,阿白突然叼起一个小包袱,摇摇摆摆地走到林凛面前放下——里面是几本外文书籍和一大包种子。
这是...大伯惊讶地挑眉,我可没准备这个啊!
林凛也愣住了。她翻开最上面那本书,是一本英文的《药用植物栽培学》,书页间还夹着几张泛黄的笔记,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药材的种植方法——字迹竟和她上辈子的一模一样!
阿白得意地了一声,用翅膀拍了拍那个种子袋,示意林凛打开。
种子袋一打开,一股奇异的清香扑面而来。里面是几十颗泛着紫色荧光的种子,在阳光下像宝石般闪烁。
紫灵芝孢子?!林凛失声叫道。这正是她上辈子在港城研究的珍稀品种!
大伯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蹲下身,直视着林凛的眼睛:妹央,这些...是你让阿白准备的?
林凛刚要摇头,阿白却突然大叫着扑向院门。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身影正匆匆离去,背影莫名有些眼熟...
阳光照在那串贝壳项链上,折射出的光斑在院墙上组成一个奇怪的图案——隐约是条龙的形状。而谁也没注意到,林岽的摇篮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泛着微光的玉佩...
晚饭后,钨丝灯在堂屋里摇曳着昏黄的光。大伯林丕稼把全家人召集到里屋,连妈妈都抱着林岽出来了。阿白也挤在门边,伸长脖子往里看。
把门关上。大伯压低声音说,顺手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烟盒,一声弹开,取出一支南洋带回来的薄荷烟。
大叔林丕邺立刻凑上去:哥,给偎也来一支!
小孩子抽什么烟!大伯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转向爷爷,依爸,我在南洋听到些风声...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连阿白都屏住了呼吸。钨丝灯的电丝跳了一下,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陈家的独子陈枫,大伯吐出一口烟圈,半年前落水后性情大变。
林凛正抱着妹妹林漺,闻言手一抖,差点把妹妹摔了。林漺地哭出声,阿白立刻扑棱着翅膀冲过来,用脖子轻轻蹭着小家伙的脸。
更奇怪的是...大伯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放在桌上。
全家人都凑过去看。照片上,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站在药材园里,手里举着一株紫灵芝,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笑容。
这不是...林凛差点脱口而出,赶紧咬住嘴唇。这分明是她上辈子研究的紫灵芝品种!而且照片背景里的温室大棚,正是她前世在港城设计的样式!
堂叔公推了推老花镜:这小子手里的灵芝,怎么跟咱家药圃里新长的那几株一模一样?
而且...大伯犹豫了一下,从公文包里取出个小本子,我托人抄录了他的日记。
本子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药材种植方法,字迹虽然稚嫩,但内容却专业得惊人。最可怕的是最后一页写着:1987年9月,确认林家女重生。玉佩已送出,计划启动。
玉佩?奶奶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今儿个给岽儿洗澡时,发现他脖子上多了个玉佩!
什么玉佩?爷爷猛地站起来。
阿白立刻叫着冲出去,不一会儿叼着个红绸布包回来。奶奶打开一看,里面是枚龙纹玉佩,在煤油灯下泛着诡异的青光。
这不是...爷爷的手开始发抖,这不是祖上说的双生佩吗?另一枚早就遗失了啊!
林凛的心直跳。她上辈子听爷爷说过,林家祖传有一对双生佩,一枚留在祖祠,另一枚据说被先祖带去了南洋...
还有更蹊跷的,大伯压低声音,陈枫一直在打听会种灵芝的小姑娘。
艾西吧!奶奶一把搂住林凛,这是盯上咱家依凛妹央了?
阿白突然暴躁地扑腾翅膀,把桌上的茶杯都打翻了。大叔眼疾手快接住茶杯,却见茶水在桌面上流出一个奇怪的形状——隐约是条龙的轮廓!
你们看!小姑林丕华惊呼,这茶水流的方向...
众人定睛一看,茶水正缓缓流向祖祠的方向,在桌沿形成一滴将落未落的水珠。
啪嗒!
水珠落地的瞬间,阿白突然叼起玉佩,头也不回地朝祖祠方向冲去...
月光下,玉佩在鹅嘴里泛着幽幽青光,而祖祠的屋檐上,不知何时停了一只从未见过的黑色海鸟,正用血红的眼睛盯着院内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