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莞柠蹲下身，平视着弟弟泛红的眼眶。车站广播正在播报他这班列车开始检票的消息，周围人流如织，行李箱轮子在地面上滚动的声音此起彼伏。
短暂的国庆假期结束，季荃桉也要回去上学了，而赵煦桦也可以正大光明地去警校读书了。
要听老师的话，知道吗？她整理着季荃桉有些歪的领结，那是今早他特意为送姐姐戴上的，每天视频通话，作业做完才能玩游戏。
季荃桉用力点头，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我会照顾好妈妈的！他的声音有些发抖，却努力挺起胸膛，哥哥说我是家里的小男子汉了。
季莞柠心头一热，将弟弟搂入怀中。季荃桉身上还带着儿童特有的奶香，头发柔软地蹭着她的脸颊。七天假期转瞬即逝，转眼又要分隔两地。
季荃桉在她耳边小声说，你别哭啊，陆哥哥在那边看着呢。
季莞柠猛地抬头，果然看到陆屿川站在几步开外，体贴地背对着他们，假装在研究列车时刻表。阳光透过车站玻璃顶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个明亮的轮廓。
我才没哭。季莞柠迅速抹了抹眼角，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给你的，上车再打开。
季荃桉接过盒子，眼睛亮了起来：是礼物吗？
季莞柠捏了捏他的脸，想我的时候可以用。
这时陆屿川从远处跑过来，气喘吁吁道：“桉桉不好意思，陆哥哥差点迟到了。”
季荃桉拥抱了一下陆屿川：“没事的，陆哥哥你记得帮我照顾一下我姐姐哦。”
“好，一言为定。”
季荃桉伸出手：“拉钩。”
陆屿川也伸出手。
赵煦桦看向陆屿川：“陆屿川，拜托你了。”
陆屿川摇了摇头：“不算。”
广播再次响起，这次是最后一次催促。赵煦桦走过来拍了拍季荃桉的肩膀：该进站了。
季莞柠抱了一下赵煦桦，松开时：“哥哥，注意安全。”
赵煦桦拍了拍季莞柠的头：“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
道别总是仓促的。一个拥抱，一个微笑，然后赵煦桦拖着行李箱走向检票口。回头望去，季荃桉被赵煦桦抱在臂弯里，正用力朝她挥手，小脸皱成一团却坚持不哭。陆屿川站在季莞柠身边，对季荃桉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列车启动后，季莞柠才打开季荃桉偷偷塞给她的纸条——歪歪扭扭的铅笔字写着姐姐我最喜欢你，旁边画了三个小人，大概是他、她和陆屿川。
“后面放假的时候还可以见面的，不要太伤心了。”
“我知道的。”
“走吧，我送你去学校。”
“好。”
当季莞柠推开宿舍门时，一股甜而不腻的桂花香扑面而来。她的三个室友已经到齐了——姜瓷正在整理衣柜，宋卿倾罕见地穿着居家服靠在床上看书，叶安歆则对着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打字。
莞柠！姜瓷第一个发现她，小跑过来接过她的背包，路上顺利吗？
还好，就是...季莞柠的话被叶安歆的惊呼打断。
天哪你终于回来了！叶安歆合上电脑跳起来，快看我实习公司的项目计划！他们居然让我参与……
先让人家喘口气。宋卿倾放下书，嘴角微微上扬，走到季莞柠身边押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凳子上，假期过得怎么样？
宿舍里熟悉的吵闹声让季莞柠瞬间放松下来。她放下行李，深吸一口气——那股桂花香来自桌上精致的礼盒，包装纸上印着江南水乡的图案。
这是...?
我家乡的特产！姜瓷兴奋地拉着她到桌前，桂花糕、龙井酥，还有我妈妈亲手做的香囊！每人一份，都是按照你们喜好挑的。
还记得姜瓷即将要来学校的时候，姜瓷轻轻推开家门时，浓郁的桂花香立刻扑面而来。厨房的灯亮着，母亲刘音的背影在磨砂玻璃上投下温暖的剪影。
妈，我回来了。姜瓷轻声唤道，脱下沾满夜露的外套。
刘音转过身，围裙上沾着面粉，眼角笑纹舒展开来：瓷瓷，快来尝尝刚出锅的桂花糕。
灶台上的蒸笼冒着腾腾热气，旁边已经摆了好几盘造型精致的点心——有的做成花朵状，有的捏成小兔子，还有几个圆润如满月。这些都是刘音从昨晚就开始准备的，为了女儿返校时能给室友们带上最新鲜的特产。
姜瓷拈起一块还温热的桂花糕送入口中。甜而不腻的口感在舌尖化开，桂花的馥郁与糯米的清香完美融合，是她从小熟悉的味道。
好吃吗？刘音期待地问，手指无意识地整理着女儿有些凌乱的刘海。
姜瓷用力点头，比去年做的还要好。
刘音笑着拍拍她的脸：去洗洗手，帮妈妈包装吧。”
水龙头哗哗作响，姜瓷用力搓洗双手，看着水流冲走泡沫。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微红，她深呼吸几次，直到情绪平复。
回到厨房时，刘音已经准备好了包装材料——印着淡雅花纹的油纸、彩色丝带、小巧的标签卡。母女俩默契地开始分工，刘音负责将糕点装盒，姜瓷则用丝带系出漂亮的蝴蝶结。
你室友是那三位吧？刘音问，手指灵活地折叠着纸盒。
嗯，莞柠、卿倾和安歆。姜瓷一边写标签一边回答，莞柠喜欢淡蓝色，卿倾偏好酒红色，安歆则爱所有亮色系。
刘音赞许地看了女儿一眼：记得这么清楚。
“妈妈教我要待人以诚要从知人喜好开始。”
月光透过厨房窗户洒进来，为母女俩镀上一层银边。院子里传来秋虫的鸣叫，与时钟的滴答声交织在一起。
糕点包装完毕，刘音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绣花布包：香囊也准备好了，按你说的，每人一个。
她小心地摊开布包，四个精致的香囊排列其中——淡蓝、酒红、明黄和浅紫，每个不过掌心大小，却绣着不同的花纹：蝴蝶、竹子、向日葵和丁香。
药方我调整过了。刘音拿起淡蓝色的那个递给姜瓷，季家姑娘不是总失眠吗？我加了点安神的柏子仁和合欢皮。
姜瓷接过香囊，凑近轻嗅。除了草药的清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这是...?
梅花蕊。刘音微笑，你去年说她喜欢冬天，我想着梅香衬她。
卿倾的呢？
明黄色的向日葵香囊是给宋卿倾。听你说着，这丫头活泼好动，容易磕碰。刘音解释道，里面放了点三七和红花，活血化瘀的。
这位宋姑娘我看你拍的照片，可能有点体寒，我加了点艾叶和肉桂。刘音指了指香囊下方隐蔽的小珠子，这里还缝了颗朱砂，避邪安神。
最后一个浅紫色香囊比其他的略大一些，绣着细致的丁香花。姜瓷疑惑地抬头：这是...?
给你的。刘音的声音突然轻了下来，“妈妈知道你很累的，妈妈没能够给你更好的生活……”
妈...她的声音哽咽了。
“好了，这么大的人了，不可以动不动就哭的。”
姜瓷在母亲肩头点头，泪水无声地浸湿了刘音的衣襟。灶台上的桂花香、手中香囊的药香、母亲身上淡淡的肥皂香，所有这些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像一张无形的网，温柔地托住她摇摇欲坠的情绪。
姜瓷去外面拿纸擦眼泪，当她回到厨房时，发现母亲正往她的香囊里缝入什么东西。走近一看，是一枚小小的铜钱——是母亲一直带在身边的东西上面刻着平安吉祥四个字。
妈妈这个对你很重要的...姜瓷轻声说。
刘音咬断线头，将香囊递给她：带着它，你才是最重要的。
姜瓷郑重地将香囊挂在脖子上，藏进衣领里。铜币贴着皮肤，冰凉渐渐变成温暖，仿佛真的有一股力量注入心间。
夜深了，桂花糕和香囊都已准备妥当，整齐地排列在茶几上。刘音打了个哈欠，却还坚持要检查姜瓷的行李箱。
外套带够了吗？秋天容易着凉。
带了，两件厚的。
常备药呢？
在侧袋里，分类装好了。
充电器、学生证、身份证...
姜瓷无奈地拖长音调，我都大一了，不是小孩子。
刘音捏了捏女儿的脸：在我眼里，你永远是小孩子。
姜瓷鼻子一酸，赶紧低头假装整理行李，将最后一件毛衣塞进行李箱。
躺在床上，姜瓷望着天花板上的月光出神。明天就要回到学校，想到包里的香囊和糕点，想到室友们收到礼物时可能的笑脸，她又觉得有了些许勇气。
窗外，一阵秋风吹过，院子里的桂花树沙沙作响，仿佛在轻声诉说：无论走多远，家的味道永远相随。
收到礼物的季莞柠小心地拆开属于自己的那份。桂花糕做成花瓣形状，半透明如琥珀；香囊是淡蓝色的，绣着一只展翅的蝴蝶，针脚细密整齐，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
这太精致了...季莞柠轻抚香囊上的刺绣，像艺术品一样。
我妈妈说蝴蝶象征自由与蜕变。姜瓷帮她系在背包上，很适合你。
叶安歆已经迫不及待地尝起了龙井酥：姜瓷你太神了！怎么知道我爱吃抹茶味的东西？
上次社团活动你连喝三杯抹茶拿铁。姜瓷眨眨眼，我都记着呢。
宋卿倾的礼物是一套文房四宝，小巧精致，适合旅行携带。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个？她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
姜瓷神秘一笑：上个月你在图书馆借了三本毛笔字帖。
季莞柠看着室友们惊喜的样子，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姜瓷总是这样，安静地观察每个人的喜好，然后在最合适的时机送上最贴心的礼物。即使不是很贵重，但这种细腻的关怀，让303宿舍比其他寝室多了几分家的温暖。
对了，叶安歆嘴里塞满糕点，含糊不清地问，你们假期都干嘛了？我实习累成狗，但似乎学到超多！。
宋卿倾轻咳一声：看书，写论文，没什么特别的。但季莞柠注意到她耳尖微微发红——显然没提顾炜深生日派对的事。
我弟弟来住了几天。季莞柠笑着说，带他去了游乐园和博物馆。
陆屿川也去了吧？姜瓷突然问，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季莞柠差点被桂花糕呛到：你怎么知道？
香囊里。姜瓷指了指，有张明信片不是我放的。
季莞柠急忙打开香囊，果然在里面发现一张风景明信片——是着名的青山湖日出，背面写着下次带你去和熟悉的签名L.Y.c。
哇哦～叶安歆伸长脖子看，我表哥动作很快嘛！
季莞柠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匆忙把明信片塞进口袋。宿舍里顿时响起一阵善意的起哄声，连宋卿倾都忍不住轻笑。
别说我了！季莞柠赶紧转移话题，姜瓷，你假期怎么样？
姜瓷的笑容淡了些：家里有些事...不过都解决了。她迅速拿起另一个盒子，尝尝这个桂花糖，也是我妈妈特制的！
话题就这样被带过。
四个女孩围坐在宿舍中央，分享着美食和假期的故事。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形成一道金色的分割线。桂花香、茶香和年轻女孩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构成新学期最美好的开场。
干杯！叶安歆举起果汁盒，敬303和新学期！
敬友谊。宋卿倾轻轻碰杯。
敬成长。姜瓷微笑。
季莞柠看着眼前三个性格迥异却同样可爱的室友，心中满是感激：敬重逢。
果汁盒相撞，溅出几滴甜美的液体。窗外，校园的钟声敲响，宣告着又一段旅程的开始。季莞柠摸了摸口袋里的明信片，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新的一个月，新的故事，或许还有新的...她摇摇头，把那个念头暂时搁置。此刻，有美食，有好友，有阳光，就已经足够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