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的喧嚣尚未完全散去,长乐宫的檐角还沾着晨露的湿气,宫门外便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内侍轻步入内禀报时,盛宁太上皇正握着明万光递来的蜜饯,闻言指尖微顿,随即笑道:“让他进来吧,倒是稀客。”
进来的是燕王明家信。他身着墨色亲王朝服,腰间系着玉带,鬓角已染了几缕霜色,却依旧身姿挺拔。行至殿中,他对着盛宁太上皇深深一揖,声音带着几分岁月沉淀的厚重:“臣弟参见皇姐,愿皇姐圣体安康。”
“坐吧。”盛宁太上皇指了指一旁的锦凳,目光落在他身上,“自你去年去了封地,倒有半年没见了。今日怎么突然进宫了?”
明家信座后,并未急着开口,先是扫了眼殿内——明和琼正陪着明万玲整理刚得的公主绶带,孩子们的嬉笑声偶尔从屏风后传来,一派融融暖意。他这才收回目光,双手交叠置于膝上,语气郑重:“皇姐,臣弟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也算是了却臣弟一桩心愿。”
盛宁太上皇端起茶盏的手顿了顿,抬眸看向他:“你想求什么?”
“臣弟想请皇姐恩准,”明家信微微前倾身子,目光恳切,“让臣弟辞去燕王爵位,从此归隐封地,安度余生。”
这话一出,不仅盛宁太上皇愣住了,连一旁的明和琼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暖阁内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屏风后孩子们的笑声还在隐约回荡,却显得有些遥远。
盛宁太上皇放下茶盏,眉头微蹙:“你今年才五十有二,正是精力尚可之时,为何突然要辞爵?莫非是封地出了什么事,还是朝中有人对你不敬?”
“皇姐多虑了。”明家信连忙摇头,语气愈发诚恳,“封地一切安好,朝中诸位同僚也对臣弟多有照拂。只是臣弟近来总觉精力不济,打理封地事务时,常感力不从心。再者,臣弟也想多些时间陪伴家人,弥补这些年因公务忽略他们的亏欠。”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更重要的是,王位总要有合适的人继承。臣弟的长子明和文,如今已是大明右相,身居高位,掌朝中政务,若再让他承袭王位,恐有分权之嫌,于朝堂稳定不利;次子明和武,这些年在封地协助臣弟处理事务,行事稳妥,颇有担当,臣弟认为,他是继承燕王爵位的不二人选。”
盛宁太上皇沉默了片刻,目光深邃地看着明家信。她自然知道,明家信这话并非全是托词——这些年,明和文在朝堂上崭露头角,深得凤启女帝信任,若再让他承袭王位,确实容易引发“权倾朝野”的非议;而明和武她也有印象,去年宫宴上见过一次,那孩子话不多,却做事周到,确实是个能担事的。
只是,她更清楚明和渊的心思。这位弟弟素来淡泊名利,当年若不是先帝执意册封,他本不愿接受王位。如今提出辞爵,既是为了避嫌,更是为了让孩子们各得其所,不卷入朝堂纷争。
“你倒想得周全。”盛宁太上皇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欣慰,也有几分感慨,“罢了,你的心思,皇姐懂。既然你已决定,皇姐也不拦你。只是归隐之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常进宫来看看皇姐。”
明家信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感激,连忙起身行礼:“谢皇姐恩典!臣弟定当遵皇姐教诲,常来看望皇姐。”
这时,屏风后的明万光听到了动静,好奇地探出头来,正好对上明和渊的目光。他认得这位皇舅爷,昨天还给一盘糖糕,小家伙立刻跑了出来,拉着明家信的衣角,仰着小脸问道:“皇舅爷,你要去哪里呀?以后还能给我带糖糕吗?”
明家信,被这突如其来的提问逗笑了,弯腰摸了摸他的头顶,声音柔和了许多:“皇舅爷要回封地休息,以后会常去看你,还给你带最好吃的糖糕。”
“太好了!”明万光高兴地拍手,又跑回屏风后,跟哥哥姐姐们分享这个好消息。暖阁里的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起来,盛宁太上皇看着明家信,又看向明和琼,眼中满是安宁——孩子们都已长大,各有各的归宿,她这个做母亲、做皇姐的,也终于能放下心来了。
不多时,凤启女帝处理完朝堂事务,也来到了长乐宫。听闻明家信的请求,她沉吟片刻,便点头应允:“皇舅为大明操劳半生,如今想归隐安度晚年,朕理应准允。至于燕王爵位,就依皇舅之意,由明和武承袭。朕会即刻下旨,昭告天下,也让朝野上下安心。”
明家信再次起身行礼,对着凤启女帝与盛宁太上皇深深一揖:“谢陛下,谢皇姐。臣代明和武,谢过陛下恩典。”
当日午后,凤启女帝的旨意便传遍了盛京。旨意中不仅准了燕王明家信辞爵归隐,还详细说明了册封明和武为新燕王的缘由,言辞恳切,条理清晰,朝野上下无不称赞陛下与皇叔深明大义,为朝堂稳定着想。
而在长乐宫的暖阁里,盛宁太上皇正陪着孩子们下棋,明和琼与明家信则坐在一旁闲聊,话题从封地的庄稼收成,聊到孩子们的学业,偶尔传来一阵笑声,在暮春的暖阳中,显得格外温馨。明家信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一片澄澈——他知道,自己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往后余生,他不必再为朝堂纷争烦忧,只需陪伴家人,看着孩子们成长,看着大明与越鼎越来越好,便已足够。
夕阳西下时,明家信起身告辞,准备返回封地。盛宁太上皇亲自送他到宫门口,再三叮嘱他注意身体,常来探望。明和渊一一应下,转身登上马车时,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皇城,眼中没有不舍,只有释然。马车缓缓驶离,消失在盛京的暮色中,而属于大明王朝的故事,还在继续书写着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