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早已被血腥气冲得七零八落,清音阁内却蓦地逸出一缕极清新的草木香,似雨后松针混着雪中苔衣,还带一丝若有若无的甜。
是阿依娜。她咬破的下唇,一滴血珠正正落进李白右臂最深的那道伤口。
滋——!
如烧红的铁淬入冰水,黑气发出尖锐嘶鸣,腾起一缕青烟。
血珠炸开,暖意如潮奔涌,顺经脉疾走。
李白原本麻木的右臂,眨眼间消了麻痒,翻卷的皮肉边缘,竟泛起淡粉新芽。
更奇的是,那暖流悍然冲入丹田——原本萎靡的“青莲虚影”猛震,莲瓣层层怒放,“嗡”的一声,淡青光晕以他为中心荡开丈余!
光晕所至,那两只几乎贴上阿依娜睫毛的鬼影,如遭强酸泼面,黑皮鼓泡、融化,“噗”地化作两缕青烟,渣都不剩。
吴指南剑悬半空,万年冰封的脸上裂出一丝错愕:“…什么?”
玄真子挥到一半的拂尘僵住,老眼圆瞪:“青莲剑域?!这丫头…”
阿依娜怔怔望着李白背影,心口怦怦狂跳,一个荒唐念头窜出:他好像…我族传说里的守山神。
然而帅不过三秒。
“桀——!”
梁上那只被削断半臂的画皮鬼头目,发出指甲刮锅般的尖啸。它半身挂冰,独眼怨毒得滴出脓来。
轰!咔嚓!
门闩彻底崩飞,两扇大门向内砸倒!外头“村民”挤成血肉浪潮,血红眼、溃烂嘴,如丧尸出笼。血雾灌入,瞬间淹至膝盖。
玄真子拂尘抡出残影:“吴指南!护人!李白!堵门!”
吴指南剑域蓝光骤亮,罩住阿依娜与孤灯,侧首疾问:“胳膊怎样?”
李白甩臂,顺势踢起一块碎门板当盾:“行,跑全马都够。”
话音未落,嗖嗖两声——
两支黑羽冷箭自门外死角射来,一取灯,一取阿依娜咽喉。夜枭的冷箭,专挑阴时。
李白眼皮一跳,门板往上猛撩,“当”地拍飞首箭;身随势转,左手青光凝成小盾,硬格第二箭。
叮!火星迸溅,箭头却“噗”地钉入他左肩,血染半身。
“靠,还来?”他疼得龇牙,笑却更狠,“今天不把你们屎打出来,算我白活!”
青光涌处,箭头被“滋”地逼出。他抄起门板,如抡大锤,逆着人潮反冲!
“艮位——不动如山!”
气势陡变,门板砸落,前排三“村民”顿成滚地葫芦。血雾被劲风撕开缺口,后队挤成肉墙,一时难进。
吴指南趁机将阿依娜推向玄真子:“看好。”
剑尖一点,幽蓝光幕化冰墙,堵死李白右侧。二人一左一右,将门缺口卡得仅余一缝。
玄真子咬指画符,青光符纹“啪啪”贴上冰墙,瞬加固化。
“一炷香!撑住即胜!”
李白肩血顺门板下淌,却笑露白牙:“一炷香?热身刚完。”
轰隆——
地底铁链声愈近,如火车冲楼。
血雾中,那画皮鬼头目拖残躯探出半脸,独眼死锁李白,嘴角裂至耳根:“青莲…要你碎尸万段!”
李白门板扛肩,勾指:“来,渣给你,命我留。”
正当众人死守时,角落——清音阁养了十年的肥橘老猫,悄摸醒了。
原缩香炉后打盹,现炸毛蹲于倒地的青铜烛台旁,尾竖如旗,弓背嘶吼。
奇的是,那烛台虽倒,残油犹存。
老猫一爪拍去,烛台“骨碌”滚至李白脚边,灯芯“噗”地复燃,火苗沾他周身青光,竟泛淡金。
玄真子余光瞥见,心口一突:镇阁铜灯,十年未添油竟亮?——大吉!
老猫却不管,叼起灯台疾跑,火苗摇如金蛇乱舞,终“咣当”一声,将灯台卡死门槛缺口。
火苗触符,“滋啦”爆开火网,烧得血雾吱吱惨嚎。
李白大笑:“猫都援手,今日必赢!”
肥橘舔爪,甩他个嫌弃眼神:两脚兽,麻利点,喵等夜宵。
阿依娜老爹一直护女身后,见李白血流不止,急得乱转。
猛摸全身,掏出别腰多年的铜烟袋。烟锅黝黑,刻展翅鹰纹。
阿吉咬指滴血入烟锅,再摸撮干草点燃。
青烟袅袅,带辛辣松脂气。
烟丝燃尽,鹰纹骤亮,一缕游丝绿光顺烟杆爬出,如小蛇钻入李白左肩箭孔。
李白肩头一凉,火辣痛楚顿减三分,血速止。
“老叔,深藏不露啊。”
阿吉嘿嘿露缺牙笑:“保命货,舍不得不舍。”
烟袋揣回,续当护崽鸡。
冰墙后,吴指南面冷如常,袖中却悄落一枚拇指大冰晶。
晶碎六瓣,瓣瓣映她影——早年炼制的“分光镜”。
六瓣悄滑至李白脚边,如六只小眼,紧盯其后背死角。
李白一脚踏碎一瓣,冰晶炸成蓝光,恰将一只偷袭鬼手冻成冰雕。
他回头冲吴指南挑眉:“谢了,冰坨子。”
吴指南面无表情转头,耳根微红。
一炷香,在冰墙、火网、老猫、烟袋、分光镜合力下,硬生生熬过。
门外铁链声骤停,换作一声低沉咆哮——似牛吼混狼嚎。
血雾被声浪震散,露出那画皮鬼头目真容——
高足两丈,通体覆满剥皮人脸,人脸犹在抽搐哀嚎。铁锁穿其琵琶骨,拖地叮当。
它抬手,指尖滴落黑浆,触地即蚀出坑洞。
李白掂掂手中门板——已裂为两半。
“换个大货。”他道。
玄真子甩来一柄青钢长剑,剑身细长,符文若水。
李白左手接剑,腕抖龙吟,青光与青莲交融,剑尖直指巨鬼眉心。
“新剧本——”他咧嘴,血齿森然,“斩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