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折腾了何粥粥整整三天。
期间,她时而清醒,时而昏沉。清醒时,室友林晓晓担忧的目光和刻意压低的交谈声让她如芒在背;昏沉时,那个湿透的小女孩和无数模糊的阴影便轮番闯入她的梦境,伴随着冰冷刺骨的水流和若有似无的哭泣。唯一清晰的是锁骨下那朵彼岸花印记,它像一块小小的烙铁,持续散发着不正常的温热,提醒她那晚的遭遇并非单纯幻觉。
第四天清晨,高热终于退去,只留下虚弱的身体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对周围环境更加敏锐的感知。她发现自己能更清晰地“看见”空气中漂浮的、平日难以察觉的微弱能量流,甚至宿舍墙角那团常年积郁的、代表着负面情绪的暗影,也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这种变化让她不安。
“粥粥,你好点了吗?”林晓晓递过一杯温水,眼神里带着关切,但似乎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何粥粥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心里苦笑。生病这几天,她偶尔的梦呓和对着空气惊惧的眼神,恐怕又让室友们心生疑虑了。
“好多了,谢谢。”她接过水杯,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正常些。
为了补上生病落下的功课,也为了暂时避开宿舍里那令人窒息的氛围,当晚,何粥粥决定去通宵自习室。尽管身体依旧有些发软,但她还是强撑着去了。
时间在笔尖和书页的摩擦中流逝,不知不觉已近午夜。自习室里的人渐渐稀少,最后只剩下她一个。空旷的教室被惨白的日光灯笼罩,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何粥粥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那种对“不干净东西”的直觉越来越强烈。她决定收拾东西回去。
她所在的教室位于这栋老旧教学楼的五楼。走廊的声控灯年久失修,时亮时灭,将她的影子在墙壁上拉长又缩短,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显得格外突兀。不知为何,今晚的楼道格外阴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灰尘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铁锈的腥气。
何粥粥裹紧外套,加快脚步。关于这栋教学楼的灵异传说在她脑中闪过,其中最着名的便是“第十三级台阶”。据说,在特定时间——通常是午夜——独自走楼梯的人,可能会在某一层遇到本该只有十二级的台阶,凭空多出第十三级。踏上它的人,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甚至……消失。
“别自己吓自己。”她低声安慰,努力压下心头的不安。
从五楼下到四楼,十二级台阶,正常。
四楼到三楼,十二级台阶,无事发生。
就在她稍微放松警惕,准备从三楼下到二楼时,脚步猛地顿住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眼前的楼梯段,在昏暗的光线下,一级一级向下延伸,轮廓模糊,但直觉告诉她——数量不对!
她屏住呼吸,仔细数去:一、二、三……十一、十二……十三!
真的多了一级!
那第十三级台阶,静静地悬浮在第十二级之下,颜色比其他的台阶更深,像是凝固的血液,边缘模糊,仿佛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一股阴寒的气息从那里散发出来,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温度骤降。
何粥粥头皮发麻,转身想退回三楼,却发现身后的楼梯入口不知何时已被浓稠的黑暗吞噬。她被困在了这个楼梯间!
“幻觉,一定是幻觉……”她闭上眼,深呼吸,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但当她再次睁眼时,那第十三级台阶依旧存在,而且似乎……在向她发出无声的邀请。周围的墙壁上开始浮现出扭曲的影子,像是无数挣扎的人形,窃窃私语声从四面八方涌来,灌入她的耳朵。
阴风阵阵,吹得她几乎站立不稳。她感到一股强大的拉力,正将她往那第十三级台阶拖拽。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住了她的四肢,让她动弹不得。她能感觉到,如果踏上那里,将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就在她的脚尖几乎要触碰到那诡异台阶的边缘时,一个清冷而充满威严的男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凝滞的恐怖:
“退下。”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蕴含着某种古老的规则。刹那间,周围扭曲的阴影发出一阵尖锐却无声的哀嚎,如潮水般退去。那多出来的第十三级台阶剧烈波动起来,像投入石子的水面,最终消散于无形。刺骨的阴风和诡异的低语也瞬间消失,楼梯间恢复了正常,只剩下老旧声控灯微弱的光芒。
劫后余生的何粥粥腿一软,险些瘫坐在地。她猛地抬头,循声望去,只来得及瞥见楼梯转角处一个高大修长的背影。那人穿着一件深色的长风衣,身形挺拔,转瞬便消失在通往二楼的走廊尽头。
空气中,留下一丝冷冽的暗香,似雪后松针,又似古寺焚香,与她刚才闻到的铁锈腥气形成鲜明对比,缓缓驱散着残留的阴霾。
何粥粥扶着墙壁,剧烈地喘息着,心脏仍在狂跳。那个男人是谁?他为什么能一言喝退那么可怕的灵异现象?他是否也……能看见那个世界?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但此刻,她唯一确定的是,那个神秘出现的男人,在关键时刻救了她。而空气中残留的那缕冷香,奇异地抚平了她内心的惊惧。
她不敢再多做停留,几乎是踉跄着跑下了剩下的楼梯,冲出了教学楼。夜风拂面,她回头望了一眼那栋在夜色中沉默的建筑,第一次感觉到,这个看似平凡的世界背后,隐藏着比她想象中更深的秘密和危险。而那个神秘的男人,周果子(她下意识地觉得这个名字很配他),或许会是揭开这一切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