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内的血腥味尚未散去,死寂中只剩下林月偶尔发出的、如同梦呓般的痴傻呢喃。
周浅抱着何粥粥,一步步走出这个充满污秽与恐惧的牢笼。月光透过破败的窗棂,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双深邃的紫眸在夜色中流转着妖异而冰冷的光泽。
他走到工厂空旷的院子里,夜风带着凉意吹拂而来,稍稍驱散了鼻尖令人作呕的气息。他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何粥粥依旧紧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因为恐惧和泪水黏在一起,微微颤抖着。她纤细的身体在他怀中蜷缩着,像一只受惊后终于找到庇护所的小兽。
周浅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传来一阵窒息般的抽痛。他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般,将她轻轻放在院子中央一块相对干净平整的水泥台面上。
何粥粥的脚触到坚实的地面,腿一软,险些跌倒。周浅立刻伸手扶住她,自己却单膝跪了下来,与她平视。
他的动作有些急切,甚至带着一丝笨拙。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她手腕上被粗糙绳索磨破的血痕,那细微的伤口在他眼中却无比刺眼。他眼中紫芒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危险而暴戾,仿佛要毁灭周围的一切。
但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那股毁灭的冲动。现在不行,不能吓到她。
他抬起手,指尖萦绕着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紫色光晕,轻柔地拂过她手腕的伤痕。一阵清凉的感觉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竟然奇迹般地减轻了大半。
何粥粥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她就撞进了那双近在咫尺的、依旧保持着幽紫色的眼眸里。
那不再是人类的眼睛。深邃、神秘、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星空与漩涡,带着一种非人的、令人心悸的美丽与强大。可偏偏就是这样一双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里面翻涌着的是几乎要溢出来的、失而复得的狂喜、深沉如海的心疼,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后怕。
何粥粥愣住了,忘记了害怕,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周浅见她睁眼,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猛地伸出双臂,用尽全力将她狠狠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不再是带着占有欲的禁锢,而是仿佛要将她揉碎、融入自己骨血般的用力。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冰冷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每一寸肌肉都绷得像石头一样硬。
何粥粥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以失控的速度疯狂跳动,撞击着她的耳膜。他抱得那么紧,紧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紧得骨骼都在发出细微的抗议。
但她没有挣扎。
因为她感受到了。
感受到这个强大到如同神只、此刻却脆弱得像个孩子的男人,那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恐惧。
他在害怕。害怕失去她。
这个认知,像一道暖流,瞬间冲散了她心中最后的一丝寒意和疏离。她抬起微微僵硬的手臂,轻轻地、试探性地回抱住了他冰冷而宽阔的脊背。
在她回抱的瞬间,周浅的身体猛地一震,拥抱的力道又收紧了几分,将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她的真实存在。
“对不起……”他沙哑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压抑的哽咽,“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何粥粥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她摇了摇头,将脸贴在他冰冷的颈侧,感受着他皮肤下脉搏的跳动。
“不怪你……”她哽咽着,声音细弱蚊蝇,“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月光下,废弃的工厂院子里,一双幽紫的魔瞳紧紧闭合,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将失而复得的珍宝牢牢锁在怀中,仿佛拥抱着整个世界。而怀中的女孩,则在这冰冷与颤抖交织的怀抱里,找到了前所未有的、足以抵御一切风雨的安全港湾。
这一刻,语言是多余的。那双未褪的紫眸,诉说着超越种族与常理的爱与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