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时,镇上的炊烟已经飘起来了。林野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怀里揣着那只皮影,指尖轻轻摩挲着皮影边缘 —— 自从影蚀彻底消散后,这皮影的红光就变得温顺起来,像裹着一层暖绒,偶尔会随着风轻轻颤,像是在回应镇上的热闹。
不远处,二牛正帮着王婶晒稻谷,金黄的稻穗摊在竹席上,被晨光染得发亮。二牛的嗓门还是那么大,笑着喊 “林野,过来帮把手啊”,声音里满是劫后余生的轻快。阿婆坐在自家门口,手里捻着针线,缝补着之前被影蚀撕破的布帘,竹杖靠在门边,杖身缠着的红绳在风里轻轻晃,像是在守护这份安稳。
林野站起身,刚要走过去帮忙,怀里的皮影突然轻轻 “嗡” 了一声。红光微微亮了亮,竟朝着村后的方向偏了偏 —— 村后是血枫林,自从影蚀消散后,枫叶已经慢慢返绿,昨天他还去看过,林子里的鸟儿都回来了,叽叽喳喳的,一派生机。
“怎么了?” 阿婆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目光落在林野怀里的皮影上,“这皮影又有动静了?”
林野点点头,把皮影捧出来。红光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晕,却始终朝着血枫林的方向。“不知道为什么,它总往那边指。” 他轻声说,“昨天去枫林的时候,它也这样,只是没今天明显。”
阿婆皱了皱眉,伸手碰了碰皮影的红光。指尖刚碰到光,她突然 “咦” 了一声:“这光里,好像裹着点别的东西 —— 不是影蚀的邪性,倒像是…… 魂韵。”
“魂韵?” 林野愣了愣。
“就是镇上人常说的,过世的人留在熟悉地方的气息。” 阿婆往血枫林的方向看了看,眼神里带着些思索,“之前影蚀把镇上的魂韵都搅乱了,现在影蚀散了,魂韵该慢慢聚回来才对,可这皮影的反应,倒像是枫林里有什么魂韵在引它。”
正说着,二牛抱着一捆稻穗走了过来,听到他们的话,忍不住插了句嘴:“说起枫林,昨天我去捡柴的时候,好像听到林子里有声音 —— 不是鸟叫,像是有人在哼歌,调子软软的,像是…… 像是李伯家过世的闺女。”
李伯家的闺女去年冬天没熬过病,下葬就在血枫林边上。林野心里一动,抱着皮影往枫林走:“我去看看。”
阿婆和二牛也跟了上来。血枫林的枫叶已经绿了大半,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光影。走了没几步,林野怀里的皮影突然颤得更厉害了,红光亮了些,照向前面一棵最粗的枫树 —— 那棵树下,放着一个小小的布偶,布偶的衣服已经洗得发白,却是李伯闺女生前最爱的那一个。
皮影的红光落在布偶上,布偶突然轻轻动了动,像是被风吹了下,却朝着林野的方向挪了挪。阿婆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布偶,发现布偶的衣角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粉末 —— 和之前影蚀留下的灰黑色粉末不同,这粉末是暖红色的,像是皮影红光的碎屑。
“是魂韵聚在布偶上了。” 阿婆轻声说,“李伯闺女舍不得走,借着布偶,想跟镇上人多待些日子。” 她看向林野怀里的皮影,“这皮影裹着严峫的残念,也是魂韵的一种,所以能引来其他魂韵。”
林野把布偶捡起来,轻轻放在树洞里。皮影的红光慢慢暗下去,却还是温顺地贴着他的掌心。他抬头看向枫林深处,突然发现远处的枝叶间,似乎飘着几缕淡淡的红光 —— 不是皮影的光,像是其他魂韵聚成的,正朝着小镇的方向飘。
“影蚀散了,魂韵也回来了。” 二牛看着那些红光,声音里带着些哽咽,“以后镇上,就真的太平了。”
阿婆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林野的肩膀:“这才是真正的新生 —— 不止是人活着,那些牵挂着小镇的魂,也能安稳地陪着我们。”
林野低头看着怀里的皮影,突然感觉到皮影轻轻蹭了蹭他的掌心,像是在点头。远处的炊烟还在飘,二牛的笑声、王婶的叮嘱,还有枫林里的鸟叫,混在一起,成了小镇最安稳的声音。只是他没注意到,皮影边缘的红光里,偶尔会闪过一丝极淡的灰 —— 像是被遗忘的影蚀碎片,藏在魂韵的温暖里,等着被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