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寻衣起床过后,一行人先去青云观看了看玄清道长,随后又去看了扶寻几人。
下山吃了午饭,又去了府城。
府城的日头,不似杏花村,晃的人格外头晕。
此刻,绯云阁门前的汉白玉台阶下,正站着两个与这清雅之地格格不入的身影。
娇娇一身桃红拖地金锦缎长裙,裙摆繁复地堆叠着。
头上斜插着一支水头极足的翡翠簪子,碧绿欲滴,随着她刻意扭动的腰肢轻轻晃动。
颈间、腕上,缠金绕玉,沉甸甸地坠着。
那张标准的古典美人脸上,眉眼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她微微抬着下巴,挑剔地扫过绯云阁那华美又清冷的门面,又轻蔑地扫过街对面几个探头探脑、衣着普通的妇人。
她身旁的王翠,则是一身绛紫织金妆花缎。
头上插满了金钗银簪,沉得她脖子都有些前倾。
她紧紧挨着娇娇,腰杆挺得笔直,仿佛自己已然跻身贵妇行列。
“啧啧,瞧瞧这地方,”娇娇捏着嗓子,声音又尖又亮,生怕周围的人听不见,“府城也就这绯云阁,勉强能入眼了。
听说里面一件小衣,顶得上寻常人家几年的嚼用呢。”
她故意把“几年嚼用”四个字咬得极重,满意地看到不远处几个妇人脸上露出的艳羡。
王翠立刻用她那更显尖利的嗓子帮腔,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出来:“可不是嘛娇娇姐。
您如今可是公子心尖尖上的人,也就这种地方的东西,才勉强配得上您的身份。
那些个土包子,怕是连站近了闻闻味儿,都是玷污了这宝地。”她说着,意有所指地朝街对面那几个妇人看了过去。
两人在门口耀武扬威地站了一会儿,享受够了路人或艳羡或畏惧的目光。
娇娇这才矜持地伸出手,用染着鲜红蔻丹的指尖,轻轻掸了掸自己并不存在的灰尘。
下巴抬得更高了:“走吧小翠,咱们进去瞧瞧,挑几件新鲜玩意儿。
也省得某些人,一辈子连这门槛都摸不着,只能干看着眼红。”
她扭着腰肢,带着王翠,一步三摇地踏上汉白玉台阶。
王翠紧跟其后,脸上堆满了谄媚又得意的笑,仿佛已经预见到铺子中伙计点头哈腰、奉上小衣的情景。
就在娇娇想踏入绯云阁的时候。
一个穿着素青窄袖束腰衣裙的女子,拦住了她们。
“两位贵人,抱歉,绯云阁需得有绯云贴,才能进入。”
女子目光落在她们两个珠光宝气的女人身上,眼神里既无谄媚,也无惊讶,只有一种拒人千里的审视。
娇娇被她这冷冰冰的眼神看得心头一刺,那股子被人捧惯了的骄横立刻涌了上来。
不等对方开口,便抢先一步,用那种刻意带着施舍意味的语调说道:“你可知道我夫君是谁?
听闻你们绯云阁东西尚可,特来挑选几件称心的玲珑小衣,还不快迎我们进去。”
王翠更是狐假虎威,挺着胸脯上前一步,几乎要撞到那女子身上,尖声道:“就是。
瞎了你的狗眼,这可是我们娇娇姑娘。
我们公子最宠爱的人,怠慢了,小心你的皮!”
那绯云阁的女子,面对这扑面而来的骄横,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只是微微侧身,依旧挡在门口,“两位,请回。”
四个字,瞬间扎破了娇娇和王翠刻意营造的得意洋洋。
“什么?!”娇娇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
随即化为难以置信的羞怒,声音陡然拔高,“你再说一遍?
你知道我们是谁吗?你敢拦我们?”
王翠更是急得跳脚,指着那女子的鼻子破口大骂:“反了你了,一个看门的下贱胚子,也敢拦贵客?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我们娇娇姐身上随便一件首饰,都够买你十条命,还不快滚开。”
那女子面对这不堪入耳的辱骂,神色依旧纹丝不动。
目光甚至没有在两人身上过多停留,只淡淡地重复了一遍,语气比方才更冷:“绯云阁自有规矩,两位,不够格。”
“不够格?”这三个字狠狠烫在娇娇和王翠最敏感的神经上。
她们攀上三皇子,自以为一步登天,最恨的就是被人看不起。
娇娇那张古典美人脸瞬间扭曲,涨得通红,胸脯剧烈起伏,头上的翡翠簪子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晃动,几乎要跌落下来。
她刚要不管不顾地发作,用她那点可怜的“皇子宠妾”身份压人……
就在这时,街角拐弯处,缓缓走来两道身影。
一清冷,一妩媚。
左边那位,身姿清瘦挺拔,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裙,一头乌发仅用一根木簪子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光洁的额角。
裙裾微动,这人正是苏寻衣。
右边那位,则截然不同。
身段窈窕婀娜,穿着一件烟霞色软罗纱裙,行动间隐约可见其下曼妙的曲线。
一张脸生得媚骨天成,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唇角微微上翘,带着三分慵懒七分风情,她正是萧婳。
此刻,萧婳正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对苏寻衣说着什么,眼波流转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媚态,足以让街边几个愣头青看直了眼。
这两人,一个清丽如月下寒梅,一个妩媚似春日海棠,她们就这样不紧不慢地朝着绯云阁门口走来。
娇娇和王翠的目光,几乎是瞬间就被吸引了过去。
当看清来人面容的刹那,娇娇脸上的愤怒和羞恼瞬间被一种惊愕所取代。
她的眼睛猛地瞪圆,嘴巴微张,王翠更是夸张,指着苏寻衣和萧婳:“苏,苏寻衣?萧婳?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一声尖叫,立刻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向了正走来的两人。
苏寻衣和萧婳自然也看到了门口这场闹剧。
苏寻衣扫过娇娇和王翠那身刺目的华服和扭曲的表情,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愤怒。
萧婳则是微微挑了挑柳叶眉,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看戏意味。
那眼神,如同在观赏两只炸毛的母鸡。
娇娇被萧婳那轻蔑的眼神一刺,又看到苏寻衣那身素白。
一股强烈优越感猛地冲上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