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举亦随者彭骁近前,他看彭稀失神,受了打击,心气全无,就感觉这小子要废了。
人一旦没了心气,就没了前进的动力,起码道途上不会有什么进境,甚至还会境界退转。
从入道者重新变为凡夫俗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身为护道者,心中也是有些遗憾,还想借彭稀的光进仙宗看看的,这登仙台上就失了心气,那后面仙宫考核,也注定难以取得好成绩了。
然而,彭骁这一出手,却是惊到了王举。
竟有修补道心的手段,这无异于医修生死人、肉白骨。
若问这世上什么病最难医,那必然是心病。
因为心病非药石可医。
心病需用心药来医。
而彭骁方才便是以农道手段,种出了心药,为彭稀修补道心。
“大开眼界,大开眼界呀,这等种心药的法门,竟然还未失传!”
有人赞叹,目光灼灼盯着彭骁,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这世间,道心受损者,不知凡几,轻则修为停滞、心魔滋生,重则道基崩裂、沦为废人,纵有通天修为,也难以为继。
而掌握这种法门,便等同于握住了无数修士的生机,不知有多少道心崩溃的修士能因它得以续命。
霎时间,场中气氛骤变。
数道强横神识如毒蛇般缠向彭骁,那些原本赞叹的目光里,此刻已混入贪婪与算计。
“这位道友...…”
一名锦袍修士率先踏出,腰间悬着的“药王谷”玉牌微微发亮:“我谷愿以三枚九转还魂丹换此术一观。”
话音未落,另一侧传来冷笑:“药王谷好大的手笔!”
但见万象阁执事负手而来:“我阁藏经楼七层任君翻阅,换此术一观。”
彭骁种完心药,身形佝偻,一下像是苍老了数十岁,说话都似乎有些气力不足。
彭骁看着围来的众人,枯瘦的面容上浮现一抹苦笑,他轻咳数声,缓缓摇头道:“诸君盛情,老朽心领。然此术乃禁忌之术,非寻常法门可比。”
“此术,一需天心种为引,此灵种老朽早年得了几粒,现如今已然绝迹。”
“二需以寿元为薪,方才那种九株心黍.……”
说着又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几缕血丝:“便耗去老朽……一甲子阳寿。”
“故而,你们纵得了此术,也无用处。”
众人见彭骁说的诚恳,面面相觑。
仔细想想,这等逆天之术,也确实不是能随意施展的。
若没有什么代价,反倒叫人难以置信。
不过,有些人心中的火热依然没有消散,不管能不能施展,这种术法掌握在自己手上,万一有机会用呢?
……
“爷爷……”
彭稀起身,扶着彭骁,泪流满面,已经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这才是真正的护道,爷爷在用寿元,护他道途。
彭骁笑着拍了拍彭稀手:“孙儿,莫哭,莫哭。”
“爷爷没事,爷爷这把老骨头还能再撑几年。”
“只要你好好的……”
彭稀闻言,更是掩面,哭泣不停。
“好了,好了,乖孙,莫让他人看了笑话。”
彭骁拍着彭稀后背安抚。
“乖孙,这仙台,登不上也没甚要紧的,只要我孙儿平安开心,便足矣。”
……
“这爷爷当的,真是好呀。”
围观之人,亦是觉着感动。
好些人,连登仙台也不关注了,就看彭家这对爷孙情深的场面。
彭稀泪眼朦胧,听着爷爷一句句安抚,忽觉心头一片澄明。
他深吸一口气,拭去泪水,朝着彭骁深深一拜:“孙儿不肖,累爷爷耗损寿元。今日方知,道心之重,更胜性命。”
他直起身时,眼中已燃起新的光芒。
那被贪风吹散又经修补过的道心,此刻竟如涅盘重生般,愈发坚韧纯粹。
“好!好!”
彭骁见状,连道两声好,枯瘦的脸上露出欣慰之色,“我孙今日能说出这番话,爷爷莫说耗些寿元,就是死了也值了!”
“爷爷!”
“莫要说这等不吉利的话。”
“好,好……不说了。”
“爷爷,待会还有仙宫考核,我恢复一下。”
说完,只见彭稀周身气息忽然内敛,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盘膝而坐:
他双手结印,稳固心神,洗涤杂念。
片刻后,他眉心隐隐浮现一枚金色道纹,似在修行某种秘法。
彭骁见状,面上显出喜色,挪动脚步,护持在彭稀身前,防止有人打扰。
王举亦走了过去,与彭骁一前一后,护持彭稀。
围观众人不禁惊叹:“此子经此一劫,莫非因祸得福?”
王举在旁以玄鉴瞳观望,心中暗自称奇。
他分明看到,彭稀周身气运正在发生微妙变化——原本有些散乱的气运线条,此刻竟如百川归海,朝着中央归拢。
受道心影响,他的运数在变动,原先赌博被人窃运,是有些颓丧的,而今却有了蓬勃之势。
果然,命由天定,运由已造!
……
这边彭稀盘膝修行,登仙台上已有洗髓天音响起。
有人登上了九十九阶。
但最先登上九九阶的却非先前那光芒耀眼的几个天骄,而是一位布衣少年,背着一柄铁剑,步子不疾不徐,却将佛子、游仙圣女、小西王、东棂圣子都落在身后。
“这人是谁?竟将那几尊天骄落在了后头?”
周围人皆不认得,互相对视,默默摇头。
少年登上九十九阶刹那,九霄之上骤现异象。
但见台顶云涡旋转,降下一道清光,与此同时,一道清越道音,响彻周天。
此音似雪山玉碎,清越穿云;继而似凤鸣九皋,回荡八荒。
此音非丝非竹,非金非石,却是大道希声,直叩灵台。
就连城内的一众看客,都感觉心门似被叩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