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岩城数百里外,一处更为隐秘的地下洞窟中,胖娘子正借助残存的运势修动秘法龟息疗伤,同时心神紧绷,时刻感应着外界的风吹草动。
她虽不敢直接观望王举气运,但对自身吉凶祸福的感应却提升到了极致。
忽然,她心头那重如大山的压迫感,毫无征兆地骤然一轻!
就仿佛一直悬于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利剑,突然被人移开了!
“嗯?”
胖娘子猛地睁开双眼,有些惊疑不定。
“那魔头,有吞天之运,面对璇玑山来人,竟跑的如此利索!”
她小心翼翼地运转起一丝“饲运魔诀”的感应之力。
那股深沉如渊、吞噬一切的凶戾魔运,确确实实消失了。
“呵呵,任你魔威滔天,在真正的名门大派面前,也不过是丧家之犬!”
胖娘子心中快意甫生,便如同被冰水浇头,骤然清醒。
那魔头狡诈如狐,狠戾如狼,行事岂能以常理度之?
“不对!”
她肥胖的身躯猛地绷紧,刚刚松懈的心神再次提起,“此獠退得如此干脆,焉知不是疑兵之计?故意示弱远遁,诱我放松警惕,待我现身,再杀一个回马枪!”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以那魔头展现出的心智与手段,绝非轻易放弃之辈。
璇玑山来人固然是威胁,但也不至于如此干脆,连一丝试探或观望的迹象都无。
这反而透着一股不寻常。
胖娘子强行压下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立刻离开这阴暗洞窟的冲动。
“此刻出去,风险太大。继续蛰伏,绝不能在此刻功亏一篑!”
……
王举于传送阵光芒中彻底消失,瞬息之间,已跨越万水千山,现身于另一国度的陌生城池之中。
“真司国”
他立于喧闹的街市,略作感应,确认再无那如芒在背的窥视与锁定,心下稍安。
对于胖娘子,王举并无折返算计之意。
“那胖娘子经此一吓,必如惊弓之鸟,藏于九地之下。”
王举心念微动,对此了然于胸,“其运道诡谲,保命手段层出不穷,此刻定然全力龟缩,严防死守。即便回返,亦不过徒耗精力,与其纠缠,不如尽早脱离那是非之地。”
他深知时间宝贵,与其在黑岩城与一个已成惊弓之鸟、且背后可能牵扯更广的胖娘子继续周旋,不若将这时间与精力花费在赶路上,早点回去,掠夺奇物炼化,提升根本实力。
运道虽好,却非唯一,大道之上,机缘无数。
“前路漫漫,岂能困于一隅之争。”
心念既定,王举再无半分留恋,将黑岩城的一切尽数抛于脑后。
随后,他出了传送大殿,打算在此国度行走,感悟此方天地。
修道之人,若只困守一隅,埋头苦修,便如井底之蛙,所见不过方寸之天,所感不过狭隘之道。纵然天赋异禀,也易固步自封,道途终有尽时。
而游历四方,踏足不同国度,感悟万千气象,则大益于修行。
众生百态,亦是万道显化。
天地之大,无奇不有。
每一方水土,因其历史、传承、主流道途之不同,皆会孕育出独特气韵。
如佛土之祥和,魔域之暴戾,仙朝之堂皇……皆是道韵在不同层面的显现,亲身感悟这些迥异的气韵,皆是修行路上的积淀。
……
踏入真司国疆域,王举立时便感到一股与众不同的气韵。
举目望去,天地间弥漫着一股清正平和、言出必践的独特道韵。
此国气运,不似佛土之厚重稳固,亦不似黑岩城之混乱驳杂,而是呈现出一种澄澈如琉璃、坚韧如金石的淡金之色,笼罩四野,象征着此地崇尚信诺、秩序井然的独特韵味。
山川地貌,并无太多奇险之处,反而显得开阔而规整。
田畴阡陌纵横,如同尺量,屋舍村落布局,暗合章法。
就连山峦走势,也少了几分自然的狂放,多了一丝人工梳理过的和谐。
风物景致,透着一种中正平和之美,令人心绪宁静。
及至城池,更是令王举侧目。
城墙并非一味追求高大坚固,而是以某种温润的白石垒砌,其上镌刻着无数细密的古老誓约符文,隐隐流动着灵光,形成一道无形的约束之力。
城门处并无严兵盘查,往来行人却皆井然有序,神色间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从容与坦诚。
市井之间,交易往来,多以口头约定为主,甚至立下简单誓言便可达成大宗交易,罕见欺诈纠纷。
王举稍作打听,并暗中以玄鉴瞳观望此间修士气息,心中便有了答案。
原来,此真司国,国内修士十有八九主修或兼修“誓道”!
此道修士,以自身心念、言语为引,沟通冥冥中的规则之力,立下誓言。
一旦立誓,便受天道或某种道则监督约束,必须履行。
违誓者,轻则道心受损,修为难进,重则道基崩毁、丢掉性命。
反之,若能恪守誓言,履行承诺,则念头通达,修行顺畅,更能积累一种独特的誓道秘力,助长修为,甚至演化出种种与“誓约”相关的神通。
故而,此国之人,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走卒,皆极重信誉,轻易不肯许诺,然一旦出口,便是一言九鼎。
整个国度,便构建在这种独特的“誓道”之上,形成了重信重诺、信义为先的奇异风貌。
“誓道……以心念言语为基,引动规则之力……倒是另辟蹊径,玄妙非常。”
王举行走在这秩序井然、人人重信的国度,感受着那无处不在的“誓约”道韵,心中亦觉新奇。
这等修行之法,与常见的诸般道途大相径庭,让他对这红尘境的广博与奇异,有了更深的认识。
王举在城中稍作探访,便发现此国一大特色、亦是此国支柱产业——誓契产业。
国人多以造誓契为生。
造好的“誓契”会有外商前来收购。
“原来我曾经签订契约用过的契书,便是源于此国。”
他信步走入一家规模中等的“恒信堂”。
店内布置简洁,檀香袅袅,墙壁上悬挂着数卷形制不同的卷轴,材质各异,有灵光隐隐的玉册,有符文流转的帛书,亦有看似古朴的兽皮卷。
一名身着素色长袍、气息沉静的中年修士迎上前来,其修为不过二境,但周身却萦绕着一股令人信服的“誓力”波动。
“道友需要何种誓契?”
王举目光扫过那些卷轴,问道:“这些誓契,皆是贵国修士所制?”
“自然。”
中年修士颔首,语气中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自豪,“我真司以誓道立国,炼制誓契乃是根本传承之一。
“下至底层修士间的互助之约,上至……传闻中能约束大能存在的最高契书,皆出自我国修士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