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虽受重创,但王举观望魔君气运,发现这老魔后天魔运虽溃散大半,然而其核心深处,一丝极其凝练、色如黑玉的本源魔气始终未曾真正动摇,如同礁石屹立于惊涛骇浪之中,任凭外界如何冲击,自岿然不动。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老魔根基之深厚,远超想象。”
王举心中暗忖。
这老魔并非简单的气运雄厚,而是历经无数杀戮与磨难后,魔心与大道相交合,形成了坚不可摧的魔道根基。
这是真正积年老魔才具备的特质。
说起来,他亦有此般特质。
不过,他的根基,非是单一魔道,而是五道同修,佛魔并存,以混沌为基,纳万法于一体。
若论坚韧,他的混沌道基,自认不输于这老魔的魔道根基。
魔道根基是极于一点,百炼成钢;而混沌道基是海纳百川,其本身就是一种包容一切、化解一切、承载一切的“坚韧”。
万般磨难,诸道冲突,于他而言,皆是淬炼混沌的资粮,如同大磨碾谷,去芜存菁,只会让他的根基愈发浑厚、愈发难以撼动。
……
看来除魔卫道是不可能了,四境大魔,哪怕身受重伤,也不是他能拿下的。
王举转而催动玄机命脉,掌中卦象流转开始推演那夺走青阳灵火之人的下落。
掌心之中,卜道秘力之气交织缠绕,化作一幅微缩的、不断生灭变幻的玄奥卦象。
卦象初显混沌,继而清浊分判,显现出八卦之形。但见:
艮卦如山岳巍峨,镇守西北方位,主阻滞隐匿。
此象显示那人遁走之后,借山川地势遮掩行藏,方位当在赤霄峰西北。
然离火卦象之中隐现两道交错纹路,其象甚为殊异。
上纹是一道笔直冲霄的金色光柱,柱基扎根大地,柱顶没入苍穹,隐隐有撑天拄地、自成一方之主的气象。
王举心头微惊:“此乃立极金纹,非寻常武道所能显化,唯有陆地神仙之根基,其武道意志方能于卦象中显化如此异象。”
下纹则如龙蛇盘绕,色泽玄黄,蜿蜒间引动九幽地脉之气,两道纹路交错,金纹在上,玄黄在下,恰似那人仙头顶天、脚踏地,以无上武道强行慑服青阳灵火。
“此人之武道根基,不输于我!”
最奇异的是,巽风之象无根自生,缭绕在艮离二卦之间。
巽为风,主缘法流动、无常变幻。
此象显示此事尚有变数,未成定局。
而让王举最为错愕的是,卦象核心处竟浮现一丝极淡的龙吟,似与他自身道基隐隐共鸣。
这显示夺火之人与他竟有一段未了的缘法!
“怎会如此?”
王举散去卦象,眉峰紧锁。
他与此人素未谋面,不过是恰逢其会的旁观者,怎的卦象显示与此人尚有牵连?
疑惑间,王举心中蓦然一动。
一道人影闯入他脑海。
确实是熟人、老熟人。
“不会吧……”
转念一想,王举顿觉不可思议。
红尘境何其广袤,纵是绝世大能,神游太虚,亦不能穷尽万一。
茫茫世界,浩瀚星宇,这流火国,不过是茫茫红尘中的一粒微尘。
他们两个竟能巧合的在此地相遇。
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现在只是怀疑,究竟是不是还要看了才知道,毕竟自打离开大淳,一别已经近十载。”
王举不再迟疑,身形一纵,朝着卦象所示的西北方位,飞驰而去。
依照卦象指引,王举来到赤霄峰西北百里外的一处幽静山谷。
谷中流泉淙淙,古木参天,灵气虽不似赤霄峰那般暴烈,却更显精纯盎然。
他刚踏入谷中,便见一青衫青年正负手立于一株苍松下,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那青年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眉眼间与王举有一两分依稀相似的轮廓,气质却更为温润内敛,周身气息与天地自然融为一体,若不刻意感知,几乎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他见到王举,脸上顿时绽开一抹清朗而真挚的笑容,如同冰雪初融,暖意盎然。
“五哥。”
青年开口,声音清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却又克制得极好。
毕竟是修行之人,道心坚定,如此表现,已经反映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王举脚步一顿,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因岁月洗礼和修为精深而更添风采的面容,眼中瞬间闪过复杂难明的光芒。
有惊讶,有恍然,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喜悦与安然。
他嘴角亦不自觉微微扬起,唤出了那个久违的称呼:
“七弟。”
他猜的没错,抢夺到灵火之人正是他七弟王谷。
当年在大淳侯府,众兄弟中,唯有他们二人志趣相投,一心向道,彼此引为知己。
两人也曾共探武道玄奇,早已认定对方是未来漫长道途中最可信赖的“道侣”。
此“道侣”非世俗男女之情,乃是“闻道者,同作一人”的至高默契与羁绊。
如今,在这远离故土的流火国,于这纷争暂歇的幽谷之中重逢,两人皆非昔年侯府中尚有稚气的少年,皆是历经风雨、道基有成的修行之人。
两人自不会有凡俗俗子久别重逢的激动失态,只是这般平静地互唤一声,相视而笑。
一切尽在这不言之中。
此番重逢,不似俗世故人再见,倒更像是两条分别流淌了许久的溪流,终在此处汇合,水道渠成,自然而然地便要融为一体,共赴江海。
其中蕴含的“合道”意味,玄之又玄,唯有他们二人心中明了。
“我卜算之时,见卦象核心有龙吟隐现,与我道基共鸣,便知与此地之人有一段缘法,却万万没想到,竟是你。”
王举走上前,语气带着感慨,“七弟,别来无恙。”
王谷笑意更深,眼眸清亮:“我取灵火之时,便心有所感,知五哥亦在,赤霄峰上不便说话,特在此间相候。”
“一别近十载,五哥风采更胜往昔,道基之玄妙,更是让小弟望之惊叹。”
他话语诚挚,并无半分虚饰,显然也为王举修行进境感到由衷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