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三生花印记破碎、终焉之力再度碾压而来的千钧一发之际——
王举颈间玄铃骤放幽光!
这一次,不再是温和的庇护,而是带着某种古老意志的苏醒。
铃身道纹尽数亮起,竟在虚空中映照出一幅混沌初开、万道归寂的浩瀚异象。
那铃铛无视时空阻隔,直接出现在王举识海深处,悬于混沌道基之上。
铃口向下,轻轻一荡。
“铛——”
一声清越铃音,不似凡响,仿佛自万古之初传来,带着定地水火风、镇鸿蒙太虚的无上伟力。
音波过处,那肆虐的终焉之力竟如春雪遇阳,层层消融。
并非强行对抗,而是以一种更高层次的“秩序”,将这股代表着“终焉”的力量,重新梳理、安抚,复归于“无”的平静状态。
与此同时,一股清凉气息自铃铛涌出,流转王举四肢百骸,所过之处,道基稳固,裂纹弥合,连神魂的疲惫与创伤也顷刻痊愈。
待他回过神来,识海已风平浪静,唯有那玄铃依旧静静悬在颈间,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唯有池水中缓缓平息的涟漪,证明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刹那。
这铃铛,终究在最后关头,护住了他的道途与性命。
王举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在寂灭道韵中凝成冰晶,簌簌坠落。
纵然他道心坚如磐石,在直面归墟道源反噬、真切体会神魂俱灭大恐怖之际,灵台亦难免波澜骤起。
此非畏惧,而是生灵面对终极虚无时最本真的悸动。
然此悸动仅如星火,转瞬便被更为浩瀚坚定的道心吞没。
……
王举指抚颈间玄铃,眸光深邃如夜。
此物先能隔绝大灭山外力,今又可平息归墟道源反噬,其所蕴道韵,竟能梳理、安抚那代表万物终局的“终焉”之力,令其复归于无。此等功用,当真恐怖如斯。
他身见识过鸣霄古国的雷道至宝,感受过水镜国的溯源古镜、时镜,亦得了烛阴国诸多异宝馈赠,其中不乏蕴含道韵的珍品。
然与此铃相比,那些宝物便如同萤火之于皓月,其间的差距,已非品质高低,而是本质层次的不同。
“莫非……此乃仙器?”
此念一生,连他自己都觉心神震荡。
仙器者,超脱此界法则之上,乃真正仙人方能驾驭之无上奇物,蕴含大道本源之力。
传说中,仙器一出,可定地风水火,重开天地,乃至干涉时空因果。若此铃真是仙器,那赐铃的素衣女子,其身份……更是难以揣度。
王举摇头,将纷杂念头尽数斩断。
仙器之疑,女子之秘,于此刻的他而言,皆如镜花水月,思之无益,反乱道心。
当务之急,乃是消化此行所获,将历经劫难锤炼的道心、初步领悟的终焉真意、以及铃铛带来的种种体悟,尽数融于混沌道基,夯实前路根基。
王举盘坐下来,消化所得。
三日后,感悟尽数消化。
他旋即转身,步履沉稳,踏上下山之途。
与攀登时的艰难困苦不同,下山之路,虽依旧承受着铃铛的重压与寂灭道韵的冲刷,他却显得从容许多。
步履所及,山石无声,寂灭之风绕身而过,再难撼动其分毫。。
他身影渐次没入灰雾之中,唯余一道愈发凝练坚定的气息。
山巅寂寥,万古如是,仿佛在静候着下一次,铃响之时。
……
王举自大灭山另一侧蜿蜒而下,行至半山腰处,灰雾渐薄,忽见前方山坳间竟有生灵踪迹,他不由心神微震。
“在这等绝灭之地,竟有族群繁衍?”
他催动玄鉴瞳凝神望去,但见:
其民皆生三目,额间竖瞳如晶石凝结,内蕴寂灭幽光。
肌肤呈灰石之色,与山岩浑然一体,行走时足不扬尘,呼吸间纳道韵而入,吐浊气而出,竟似将灭绝之力化为生机源泉。
村落屋舍皆由风化石骨垒成,形如墓冢,村口立一尊无面石雕,形状似人。
王举看着石雕气韵,感觉莫名的熟悉。
“莫非是给自己戴铃铛那女人?”
王举想着,神魂悄然探向村落。
魂念钻入一个异族的神魂内,诸多信息在他心头浮现:
此族自称“石烬族”,乃大灭山本源道韵孕育而生,视此绝地为圣土。
供奉的是九幽寂灭玄冥归墟镇世天尊。
王举正欲再探,忽觉前方虚空泛起无形涟漪,一道蕴含精纯寂灭道韵的屏障悄然显现,其力苍古浑厚,与整座大灭山气脉相连。
神识触之,如陷泥淖,更有丝丝终焉之意逆溯而来,欲冻结其魂。
“这是……结界?”
“好厉害的结界!”
王举立时收束神念,玄鉴瞳幽光流转,但见屏障道纹隐现。
“进不去。”
轻微试探了一下,发现过不去,王举心念通达,既知前路受阻,便不执着。
当即转身,沿山道继续下行。
下山速度很快,一日便至山麓。
回首望去,巍巍大灭山,如万古魔尊垂首,正俯瞰着他这个刚刚挣脱其领域的渺小生灵。
那嶙峋的山脊在灰雾中若隐若现,仿佛魔尊微微蹙起的眉峰。
王举倏然转身,青衫在寂灭风中猎猎作响。
当他目光越过最后一道丘陵,呼吸不由微滞。
但见天地尽头,一片浩瀚无垠的深蓝正撞击着视野。
无尽海!
翻过大灭山,便是无尽海!
无尽海水并非凡俗碧色,而是蕴着星屑的玄黑,每道波浪都似承载着破碎的宇宙。
浪涌间可见道道异象,万丈巨鲲虚影在渊壑中翻身,鳞片开合间似吞吐日月。
潮声似远古巨神心跳,震的王举心脏跳动,海水深处隐现漩涡,其形如万龙衔尾盘旋。
正是:
墨浪吞天星作沙,
太古鲲影负日斜。
万龙衔尾旋归墟,
道陨潮声即无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