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三月,弹指而过。
王举于这道陨海岸,不饮不食,神游太虚,周身气机与天地残韵渐融无间。
这一日,他骤然睁目,双眸深处左显菩提净光,右燃修罗业火,中央却有一点混沌漩涡缓缓旋转,仿佛蕴生着宇宙生灭的至理。
“时至矣。”
轻语声中,他身形端坐不动,周身却开始弥漫出似雾非雾、似光非光的混沌之气。
此气并非单纯秘力,更似大道未形之时的原始状态,其所过之处,空间微微扭曲,光线为之弯曲,连时间的流逝都仿佛变得粘稠而缓慢。
“化归混沌!”
心念一动,他端坐的身形开始由实化虚,血肉、筋骨、窍穴乃至神魂,皆在这一刻返本还源,分解为最基础的混沌粒子。
非生非死,非存非无,仿佛融入了天地开辟前的那片茫茫渺渺之中。
此乃道境层面的“返本还源”,豁免诸法锁定,规避规则束缚。
与此同时,识海深处,无天魔丹悄然震动,散发出一圈无形无质、却足以蒙蔽天机、斩断因果的玄奥波动。
“无天绝迹!”
此力笼罩周身尺许,将这片已化为混沌的区域,彻底从现实的因果网中“抹除”。
纵有大能以神识扫过,亦只会将此视为一片虚无,再无法感知其存在。
前两重状态已成,王举心神晋入古井无波之境,以混沌道基共鸣万物,感知周天。
瞬息间,他“看”到了东南方位,虚空之中,存在一道细微如发丝、不断生灭的空间褶皱,其内规则尚未定型,正是天然生成的“秩序薄弱点”,一处绝佳的 “未明”之地!
“遁!”
意动法随,那团包裹着他本源的混沌之气,如烟似雾,无声无息地飘向那空间褶皱。
下一刹那,混沌之气彻底没入那发丝般的褶皱之中。
原地,海风依旧,浪涛拍岸,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
而此刻,王举只觉自身仿佛化作了一道无思无想、无前无后的“念”,在一条光怪陆离、规则混乱的短暂通道中滑行。
周遭是破碎、扭曲的时空乱流、以及无数意义不明的道纹碎片生灭不定。
时间与空间在此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
前方忽现一点微光,随即豁然开朗!
他已然出现在一处奇异的所在。
王举以灵觉感知,发现自身身处的是一片不过方圆数丈的密闭空间,四周界壁流淌着如水银般的光泽,隐有符文生灭。
此处灵气虽稀薄,却异常精纯,更带着一股古老的“兵戈杀伐”之意。
“这似乎是……某件古老道兵的内部空间?”
他心神微动,混沌之气收敛,身形由虚化实,重新凝聚。
感受着与此地残存禁制隐隐相连的气机,他嘴角泛起一丝玄奥的笑意。
混沌无天遁,初试……功成!
自此,天地虽大,但能困住他的地方,已然不多。
不过,笑意尚未漾开,一股深及本源的虚弱感便如潮水般汹涌袭来,让王举身形微微一晃,面色骤然苍白。
他立刻内视己身,只见:
混沌道基光芒略显黯淡,方才那短暂的“化归混沌”与穿梭,消耗了积存的大量混沌本源,此刻正自缓慢地从虚空中汲取那微乎其微的混沌之气进行补充,速度远不如在灵机充沛之地。
还有无天魔丹,此刻更是墨华内敛,变的有些暗淡。维持“无天绝迹”状态,对其本源的消耗远超预期,恐怕得好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至于周身经脉窍穴,更是传来一种空乏无力之感,仿佛被彻底掏空。一身气血、真元秘力十不存一,神魂之力也消耗巨大,灵觉感知的范围和敏锐度都大幅下降。
王举忍不住轻咳一声,他强压下翻涌的气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凝重。
“果然,逆天之法,必有天谴之险。此法虽能于绝境中博取一线生机,但对自身道基的负担,尤其是对无天魔丹的损耗,实在太过巨大,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使用。”
……
先服下一枚丹药恢复了一阵,随后王举小心翼翼地将一缕神念,如同触角般,自这道兵内部空间的壁垒缓缓探出。
神念穿透那如水银般流淌的界壁时,感受到了一层微弱却依旧存在的禁制阻隔。
不过这禁制似乎因年代久远或受损,出现了不少漏洞,并未能完全阻隔他的探查。
外界景象,逐渐映入其“心湖”:
这是一间极为宽敞、肃穆的大殿。
殿内立柱高耸,雕梁画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金属冷却后的特有气息。
四周墙壁乃至穹顶之下,陈列着一排排兵器架,其上寒光闪烁,灵气隐现,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各式神兵利器琳琅满目,虽大多灵光内敛,却皆非凡品,透着一股森然肃杀之气。
而他所处的道兵,正被供奉在大殿最前方、最中央的一座汉白玉祭坛之上!
祭坛周围刻画着聚灵、温养的道纹,丝丝缕缕的灵机正从大殿下方被汲取而来,缓缓汇入自己所在的道兵之中。
“此地……竟是一处宗门的藏兵阁!”
王举心中暗喜。
再看自身所寄之物,那是一块沟壑纵横、约莫人头大小的矿石。
这矿石通体呈暗金色,布满了天然形成的孔洞,似石非石,似金非金。其造型古拙,甚至带着些许未经过多雕琢的粗粝感,但那股内蕴的“兵戈杀伐”之意却纯粹而古老,远超殿中其他那些寒光闪闪的兵器。
它静静地悬浮在祭坛上方,仿佛沉睡了无数岁月。
通过神念感知外界刻录的介绍与这道兵本身残留的气机,王举很快明白了此物的来历:
“看走眼了,此物竟不是普通道器!”
此石名为 “万化兵髓” ,它并非人为炼制,而是天地生成的一种奇物,堪称先天道兵之胚!
它并非具体的兵器形态,但其核心却蕴含着天地间最本源的“兵戈”、“杀伐”、“坚锐”之道韵。
若能将其炼化,便可随心所欲将其塑造成任何兵刃形态,且皆能具备无上锋芒与成长潜力。
此物显然曾是某个古老宗门或大能的珍藏,不知何故流落至此,被现在这个宗门得到,奉若至宝,供奉于藏兵阁最尊贵的位置,以全宗之力温养,期望有朝一日能有人将其炼化,重振神威。
然而,或许是宗门传承断绝,后人眼力不足,只知其珍,却不识其真正奥妙与炼化法门;又或许是这“万化兵髓”自身灵性内藏,择主条件极为苛刻……以至于漫长岁月过去,它依旧是一件无主之物,空受香火供奉,却无人能真正唤醒驾驭。
“竟是万化兵髓……难怪其内部能自成一方残缺空间,作为‘未明’之地被我感知到。”
王举心中恍然,随即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机缘之感。
“真乃天赐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