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他无声的、充满压迫感的质问,靡思的反应却出乎所有逻辑的预料。
她被他捏着下巴,被迫仰视着那片象征着死亡与审判的锈蚀金属,但她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畏惧。恰恰相反,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反而升起了一丝理直气壮的、近乎娇蛮的薄嗔。
“….更亲密的都做过了,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她的声音不大,带着一点被他捏住下巴后含混的鼻音,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话音未落,她空着的另一只手抬了起来,伸出食指,不轻不重地,点在了他坚硬如岩石的胸膛上。
那是一个控诉的动作。
指尖传来的触感坚实得可怕,仿佛不是点在血肉之躯上,而是戳在一块冰冷的墓碑上。她的力道没能让他产生一丝一毫的动摇,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小石子,用一种不容忽视的方式,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他依旧维持着捏住她下巴的姿势,沉默着,仿佛在衡量她这番话的重量。
“有什么难接受的,现在的时代,你这个身份算男朋友知不知道?”
她撇了撇嘴,像是觉得自己的道理还不够充分,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小的、恶作剧般的打趣。
他依然沉默。
“男朋友”这个词,对他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由无意义的音节组成的符号。它不属于寂静岭的语言体系,不属于罪罚、血肉与钢铁构成的世界。
〖男朋友?是什么?〗
或许是察觉到了他沉默中的困惑,靡思的眼神柔和了下来。她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虽然体型庞大、却在某些方面异常懵懂的生物。
她笑了笑,那笑容在昏暗的房间里,像一朵悄然绽放的白色小花。
“就是,亲密的人。”
她给出了一个最简单、最核心的解释。
“亲密的人”。
这五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解锁了他认知中的某个古老区域。他或许不懂“男朋友”所附带的那些复杂的社会属性——责任、忠诚、约会、未来。但他懂得“亲密”。
亲密,是占有。是庇护。是在里世界的血肉与铁锈中,唯一被允许靠近自己的体温。是在冰冷的献祭仪式上,被他从祭坛上抱走的那个祭品。是他永恒追逐与守护的宿命。
原来,在她的世界里,这一切,被称之为“男朋友”。
捏着她下巴的手,缓缓地、松开了。
那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消失了,靡思重新获得了头部的自由。但她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接下来的反应。
他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
那顶巨大的、狰狞的金属头盔,带着一股冰冷的气息,向她靠近。越来越近,直到那锈迹斑斑的尖角,几乎要触碰到她的额头。他像一头正在审视自己所有物的巨兽,用一种极具压迫感的方式,表达着他的好奇与专注。他似乎想通过这种极致的靠近,来确认、来理解她刚刚赋予他的这个新身份。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就在这片几乎能听到心跳声的寂静中,他有了新的动作。
那只原本放在她腰间、戴着粗糙屠夫手套的大手,缓缓地抬了起来。靡思的呼吸微微一滞,以为他要推开她,或是做出别的什么举动。
然而,他只是将那只手举到了两人之间。
然后,当着她的面,用另一只手,缓慢而又郑重地,开始解开手套腕部的系带。
皮革摩擦的声音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他解开了绳结,然后,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将那只沾染着无数罪孽与血污的、象征着他“处刑者”身份的白色手套,从自己手上剥离下来。
手套被随意地丢弃在床上,露出了他原本的手掌。
那是一只属于怪物的手。皮肤是病态的苍白,指节粗大,指甲边缘还残留着一些暗色的污迹。它不属于人类,充满了非人的、令人不安的力量感。
他没有给她太多时间去观察和适应。
下一秒,这只苍白的、冰冷的、赤裸的手,重新回到了她腰间,隔着一层薄薄的校服布料,覆上了她温热柔软的肌肤。
没有了皮革的阻隔,他掌心那属于非人生物的、低于常人的体温,更加清晰地传递了过来。那是一种来自深渊的、混合着死亡与永恒的冰冷。但这冰冷之中,却又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独属于她的烙印。
他用这个动作,无声地回答了她所有的问题。
〖好。〗
〖男朋友。〗
〖我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