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思的目光越过日记,看向了墙角一个被白布盖住的巨大物体,她指着那里说:“比起这个,我更好奇那下面是什么。”
马蒂伸出的手,连同那本承载着死亡召唤的日记,一同僵在了半空中。
靡思的话语像一阵轻风,吹散了他刚刚鼓起的、混合着悸动与郑重的情绪。他的目光顺着她纤细的手指望去,手电筒的光束也随之晃动,最终定格在地下室最深处的那个角落。
那里,一个巨大的、轮廓模糊的物体被一块蒙着厚厚灰尘的白布覆盖着,像一座沉默的坟茔,静静地蛰伏在黑暗里。它比周围任何一件杂物都要庞大,散发着一种被刻意隐藏的、不祥的存在感。
马蒂眨了眨眼,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短路。
诶?不等一下……我刚刚……不是把选择权给她了吗?她这是……拒绝了?
他的内心闪过一丝微不足道的失落,但那情绪很快就被一种更强烈的好奇与兴奋所取代。她没有选择他递过去的“答案”,而是提出了一个属于她自己的“问题”。这个发现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激动。她不是那种被动接受安排的女孩,她有自己的方向,自己的意志。
这比单纯的善良和漂亮,更让他着迷。
“好啊。”
马蒂几乎没有犹豫,他收回拿着日记的手,随手将其放在旁边一个木箱上,然后咧嘴一笑,仿佛刚才那个郑重其事的少年不是他一样。
“探险嘛,当然要找最大、最神秘的那个。走,我们去看看那块布下面藏着什么大家伙。”
他主动迈开步子,用手电筒为她照亮前路,姿态自然得仿佛他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那个被遮盖的物体。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国王的游戏,忘记了五分钟的时间限制,忘记了要带一件“最酷的”东西回去。
此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身边这个女孩的好奇心,以及满足这份好奇心的冲动。
“警报!警报!‘变量’已偏离预设召唤路径!重复,‘变量’已偏离——”
地下控制室里,刚刚平息下去的红色警报灯再度疯狂闪烁,冰冷的电子音让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限。
“她放弃了‘佩兴斯·巴克纳的日记’!”加里指着屏幕,声音都变了调,“她没上钩!她走向了K-7区!”
“K-7区是什么鬼东西?!”另一名技术员紧张地敲击着键盘,调出地下室的物品清单,“数据库里……我的天……是‘芭蕾舞女音乐盒’!”
“音乐盒?”莫妮卡眉头紧锁,这个名字让她感到一阵不安,“我怎么对这个东西没印象?”
詹金斯推了推眼镜,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调出一个尘封多年的档案,投影在主屏幕上。
“编号K-7,‘哀泣的芭蕾’。上一次被激活是在1998年,日本分部。那次仪式……失败了。”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照片里,一个穿着芭蕾舞裙的人形生物正张开血盆大口,它的脸部没有五官,只有一个布满利齿的、如同花瓣般绽开的圆形口器。
“那次事件导致整个日本分部被列为最高机密清除。档案里说,这个东西……它不杀人。”詹金斯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它只是跳舞。它会在受害者面前不停地跳舞,直到受害者的精神彻底崩溃,主动把自己的血肉撕扯下来,献给它作为掌声。”
控制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那张照片和詹金斯的描述骇住了。
“那……那我们的赌盘怎么办?”加里结结巴巴地问,“赌盘上根本没有这个选项啊!”
“现在他妈的是关心你那破赌盘的时候吗?!”莫妮卡终于失控地咆哮起来,“立刻给我接通‘导演’!最高权限!就说……就说系统已经无法预测‘变量’的行为!仪式……即将彻底失控!”
她的话音未落,主屏幕上,代表靡思的绿色光点,已经停在了那个代表着K-7区的红色标记前。
靡思和马蒂走到了那个巨大的物体前。
离得近了,才发现那块白布是如此陈旧,上面布满了黄色的霉斑和破洞,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为齑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更浓重的、属于旧木头和生锈金属的味道。
“准备好了吗?”马蒂压低了声音,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沉睡的东西。他一手举着手电筒,另一只手已经捏住了白布的一角。
靡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她的眼神在晃动不定的光线里,像两泓深邃的潭水,平静中带着一丝期待。
马蒂深吸一口气,猛地将白布扯了下来!
——哗啦!
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灰尘冲天而起,在手电筒的光柱中形成了一片浓密的、翻滚的金色云雾。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一步,捂住了口鼻。
待到尘埃稍稍落定,那个隐藏在白布之下的东西,终于显露出了它的真容。
那是一个半人高的、做工精巧的木质音乐盒。
音乐盒的顶端,立着一个穿着白色芭蕾舞裙的陶瓷娃娃。娃娃的做工极为精致,裙摆的褶皱、脚上的舞鞋,甚至发髻上的一根根发丝都清晰可见。但诡异的是,她的脸部却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五官,只有光滑的、如同蛋壳般的陶瓷表面。
她的双手交叠在身前,摆出一个优雅的起手式,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始旋转起舞。
在音乐盒的底座上,有一个黄铜制成的、锈迹斑斑的摇柄。摇柄旁边,刻着一行小小的、几乎难以辨认的法文。
“tourne, tourne, ma jolie poupée, jusquà ce que le rideau de chair tombe.”
(旋转吧,旋转吧,我美丽的人偶,直到那血肉的帷幕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