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特的世界正在崩塌。
靡思那句轻飘飘的话语,像一把无情的铁锤,将他用肌肉、汗水和荷尔蒙筑起的高墙砸得粉碎。羞耻、愤怒、还有一种被彻底看穿的赤裸感,像无数条毒蛇啃噬着他的心脏。他想要咆哮,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他引以为傲的力量和征服,在对方眼中,不过是一场可以随意编织和丢弃的……梦。
霍顿的镜片后,闪烁着知识分子在面对无法理解的超自然力量时特有的恐惧与狂热。他开始重新评估一切,从最初的车祸,到地下室的祭坛,再到此刻科特的崩溃……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结论: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什么杀人狂或怪物,而是一个凌驾于规则之上的存在。
朱尔斯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那是一种混合了幸灾乐祸与病态期待的表情。科特的屈辱,就像一针兴奋剂,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她甚至开始幻想,如果轮到自己,那个“梦”又会是什么味道?
角落里,那个几乎被当成装饰品的、伪装成鹿头标本的隐藏摄像头,正忠实地记录下这一切。红色的录制指示灯,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魔鬼之眼,将这些灵魂的挣扎尽收眼底。
她没有再看屋内任何一个人,仿佛这群人已经不再是她戏剧的主角。她微微侧过头,那双含着笑意的桃花眼,穿越了空间的阻隔,精准地、毫不避讳地,对上了那个隐藏摄像头的镜头。
那不是一个无意识的瞥视,而是一次直接的、带着审判意味的凝视。
...REc
地下设施控制室内,汤米正紧张地盯着面前的主屏幕,屏幕上正是靡思那张精致得令人心惊的脸。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祭品”,平静、从容,甚至……带着一丝俯视众生的悲悯。突然,他看到屏幕上的那双眼睛,直直地看了过来。
汤米浑身一哆嗦,手里的咖啡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烫的液体溅湿了他的裤腿,他却毫无察觉。
“她……她看见了!她看见我们了!”他结结巴巴地喊道,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恐惧。
坐在他旁边的加里烦躁地摘下耳机,啐了一口:“大惊小怪什么,摄像头角度问题而已,每年都有几个神经质的以为……”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卡在了喉咙里。因为屏幕上,那个女孩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那是一个洞悉一切的、带着绝对掌控力的笑容。
然后,他们通过高保真拾音器,清晰地听到了那句足以让整个地下设施陷入瘫痪的话语。
声音轻柔,如同情人间的耳语,却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感。
“看够了吗?”
“该换个节目了。”
整个控制室,瞬间死寂。
上百个屏幕闪烁着幽蓝的光,映照着一张张呆滞的、如同见了鬼的脸。空气仿佛被抽干,连仪器的嗡鸣声都消失了。加里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嘴里叼着的电子烟掉在了控制台上,冒起一缕微弱的青烟。一向沉稳的主管莫妮卡,手里的战术板“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信号……信号切断!快!切断音频和视频!”她几乎是尖叫着下达命令。技术员们如梦初醒,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击,但一切都太晚了。
靡思的声音,通过内部广播系统,如病毒般扩散到了设施的每一个角落。从技术部门,到安保中心,再到那些关押着无数怪物的隔离区。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黑进我们的系统……”一个技术员脸色惨白,盯着屏幕上毫无异常的数据流,喃喃自语。这不是技术入侵,这是……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力量。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混乱时,主屏幕的画面突然变了。
不再是餐厅里的对峙,而是切换到了一个所有人都无比熟悉的场景——那个冰冷的、不锈钢材质的厨房。
画面里,一个高大的身影将一个娇小的女孩压在料理台上。衣服被粗暴地撕开,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喘息声,撕裂声,和压抑的低吼,通过广播系统,无比清晰地、立体地,回荡在每一个工作人员的耳边。
是科特和靡思。是那一晚,他们以为只有自己看到的“节目”。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回放?”汤米颤抖着问。
“不……”加里死死盯着屏幕,额头上渗出冷汗,“你看时间码……是实时传输,但……场景根本不对!”
他们看到的,不是简单的录像回放。靡思像是凭空抓取了那段过去的“数据”,用她的意志,将其重新投影到了所有人的面前。她不是在播放录像带,她是在……重现梦境。
画面里的性爱激烈而原始。都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所有监控者面前。但这一次,他们的视角不同了。他们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观众,而是被迫的、沉浸式的参与者。靡思那双在情欲中半眯着的眼睛,仿佛能穿透屏幕,看进他们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那眼神里不再有痛苦或沉沦,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的玩味。
这个“新节目”,不是为了取悦古神,而是为了审判他们。
控制室里,所有人都被钉在了原地。
羞耻、愤怒、恐惧……这些本该属于“祭品”的情绪,此刻却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这些监控者的脸上。他们欣赏血腥和死亡,但从未想过自己会被迫窥探如此私密、如此赤裸的欲望。这不是娱乐,这是一种精神上的侵犯。
加里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疼,仿佛被当众扇了一耳光。他一直将这些学生视作可以随意下注的牲畜,以评判他们的欲望和死亡为乐。而现在,主导者却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他:你们所窥探的,不过是我允许你们看到的。
汤米已经别过头去,不敢再看屏幕,脸色惨白如纸。这比任何血腥场面都让他感到不适和恐惧。
“导演……导演在哪?快接通导演的线路!”莫妮卡的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嘶哑。
几秒钟后,一道苍老而冷静的声音,从主扩音器中响起,盖过了所有的混乱。
“我看到了。”
是最高负责人,“导演”的声音。那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惊慌,只有一种古井无波的平静,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不过是戏剧中一个意料之内的转折。
“她……她在玩弄我们!她在亵渎仪式!先生,我们必须……”莫妮卡急切地报告着。
“不。”
导演打断了她。
“让她玩。”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三座大山,压在了控制室里所有人的心头。
莫妮卡愣住了:“先生?”
“协议有变。古神传来了新的指令。”导演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甚至是一丝……敬畏。“仪式继续,但规则……由她来定。”
指令下达,线路被切断。
控制室里再次陷入死寂。所有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荒谬和不可置信。他们,这个维系世界平衡的庞大机构,现在却要听从一个“祭品”的指令?
主屏幕上,情欲的“回放”已经结束。画面切回了餐厅,靡思依旧站在原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她嘴角的笑容,显得更加……意味深长了。
没有人再敢直视她的眼睛。
赌局的白板被遗忘在角落,上面还写着关于朱尔斯死法的赔率。此刻看来,那就像一个无比讽刺的笑话。
他们以为自己在看戏。
殊不知,自己也早已是戏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