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漫卷野风腥,残甲堆中血未停。
忽有飞鸽穿雨至,片言能慰万人情。
辐射海边缘的临时营地,铅灰色的云层像浸透了墨汁的破棉絮,沉沉地压在锈蚀的金属穹顶之上。酸雨滴打在波纹铁皮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混着远处蚀骨者若有若无的嘶吼,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声网。营地中央那根歪歪扭扭的信号塔,顶端的红灯像只濒死的独眼,有气无力地闪烁着。
沈青枫蹲在检修台前,机械臂的液压装置发出轻微的嘶鸣。他正用一块磨得发亮的合金片,仔细擦拭着臂甲上的绿色血污——那是三阶蚀骨者的体液,腐蚀性极强,即便是特制的源能合金,也被蚀出细密的蜂窝状凹痕。他裸着的左臂上缠着渗血的绷带,那是昨天掩护医疗队撤退时被骨刺划伤的,伤口周围泛着诡异的青紫色,显然毒素还没完全清除。
头儿,这玩意儿再不用抑制剂,你的胳膊就得截肢了。江清抱着她的机械弓走过来,弓弦上还挂着半片蚀骨者的鳞甲。她今天换了身灰黑色的紧身作战服,膝盖和肘部的护具都有明显的撞击痕迹,原本一丝不苟的马尾辫散了几缕,贴在汗湿的额角。她将一个银色的小瓶扔过来,江雪刚配的,掺了青箬找到的那种苔藓提取物,说是能中和神经毒素。
沈青枫接住药瓶,瓶身上映出他眼底的红血丝。三天没合眼了,自从击溃王之涣的掠夺者小队,营地就没安生过——东边的净水装置坏了,西边的防御电网短路了,更要命的是,储备的源能抑制剂只剩下不到三支,而月痕的咳嗽声越来越重。他拔开瓶塞,一股刺鼻的草药味直冲鼻腔,混杂着淡淡的铁锈味,这是末世里最熟悉的味道。
省着点用,孤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正用一块破布擦拭着那柄特制的合金拳套。这大块头今天穿了件露臂的黑色背心,古铜色的肌肉上布满新旧交错的疤痕,最显眼的是左胸那道月牙形的伤疤,那是被二阶蚀骨者的尾刺划的。他的寸头剃得铁青,额角贴着块止血贴,刚才巡逻队在西北方向发现了可疑脚印,像是......
像是玄无夜的爪印。沈青枫接过话头,将药液倒在掌心,搓热后按在伤口上。一阵剧痛顺着胳膊窜上来,像有无数根针在扎神经,但随即涌上一股清凉,将那股灼痛感压了下去。他抬头看向远处翻滚的辐射云,云层深处偶尔闪过紫色的电光,那是酸雨即将来临的征兆,通知所有人,加固防御,今晚可能有硬仗。
青箬和朱门已经带着孩子们去地下掩体了,江清调试着机械弓的能量弦,弦身发出嗡嗡的低鸣,江雪正在给伤员换药,她说你的源能波动有点异常,让你有空过去一趟。
沈青枫刚要应声,一阵急促的哨声突然划破营地的嘈杂。那是警戒哨的声音,三短一长,代表有紧急情况。他猛地站起身,机械臂瞬间切换成镰刀形态,寒光在昏暗的光线下一闪。怎么回事?
是信使!一个年轻的守卫跑过来,脸上沾着泥污,从第三穹顶逃出来的信使,说是带了重要情报!
话音未落,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出现在营地入口。那人穿着件破烂的灰色风衣,风帽掉在脑后,露出一头乱糟糟的枯发。他的脸被辐射灼伤得坑坑洼洼,左眼缠着渗血的布条,右眼浑浊不堪,却透着一股疯狂的亮。他怀里紧紧抱着个用油布包裹的东西,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每走一步都踉跄一下,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家书......家书抵万金啊......
沈青枫皱眉,示意守卫放下武器。那人走到他面前,突然一声跪了下来,怀里的油布包掉在地上,露出里面的东西——不是什么情报,而是一块布满划痕的金属板,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
沈队长,那人的声音嘶哑得像磨铁片,第三穹顶......没了......
江清倒吸一口凉气,孤城的拳头猛地攥紧。沈青枫捡起那块金属板,入手冰凉,上面的名字大多被血污覆盖,只能辨认出几个残缺的字符。他的指尖抚过那些凹凸不平的刻痕,突然停在一个熟悉的名字上——那是春眠老人的名字,后面刻着一个小小的字。
怎么回事?沈青枫的声音有些发紧,金属板的边缘割得掌心生疼。
信使抬起头,浑浊的右眼里滚出两行血泪:玄无夜......玄无夜带领蚀骨者攻破了防线,议会的人......议会的人把平民当成诱饵,自己跑了......他突然抓住沈青枫的裤腿,指甲深深嵌进布料里,我亲眼看见的,白日议长下令炸毁了逃生通道,至少有三千人......
你说什么?孤城一把揪住信使的衣领,巨大的力量让信使双脚离地,白日那个老东西还活着?
活着!活得好好的!信使挣扎着喊道,他和尽欢一起,乘坐黄鹤号飞走了,临走前还放话说,要让所有反抗者......都变成蚀骨者的养料!
沈青枫的目光落在金属板的背面,那里刻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是春眠老人的笔迹:后生仔,守住本心,莫忘来路。月痕的抑制剂配方,在......后面的字被血污糊住了,看不清。他的心猛地一沉,抬头看向江清:江雪的药箱里有没有一本蓝色封皮的旧书?
江清愣了一下:好像有,上次整理春眠老人遗物的时候见过,说是......
是《源能草药志》!沈青枫打断她,机械臂的关节因为用力而咔咔作响,里面可能有抑制剂的配方!快去找!
江清立刻转身跑向医疗帐篷,孤城也松开了信使,眉头紧锁: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或许能自己配制抑制剂。但......他看向远处的辐射云,玄无夜要是真的来了,我们这点人手......
就算只剩一个人,也得拼。沈青枫将金属板塞进怀里,触感冰凉,像一块烙铁。他想起春眠老人塞给他半块压缩饼干的样子,想起老人浑浊眼睛里的怜悯,鼻子突然一酸。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通知下去,准备战斗。江雪,你带伤员和孩子从秘密通道转移,我们掩护。
那你呢?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沈月痕扶着帐篷的柱子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却透着不正常的红。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连衣裙,头发用一根红绳松松地绑在脑后,几缕碎发贴在消瘦的脸颊上。她手里攥着一块手帕,上面沾着点点血迹,哥,我不走。
月痕听话,沈青枫走过去,蹲下身平视着妹妹,你得活下去,带着大家活下去。哥......
哥要留下来战斗,对不对?沈月痕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手帕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我知道,你总是这样。但这次,我不想走。她抓住沈青枫的手,小手冰凉,却很用力,江雪姐姐说,我的源能波动和烟笼很像,也许......也许我能帮上忙。
沈青枫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厉害。他想拒绝,想命令她走,但看着妹妹倔强的眼神,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好,我们一起。
就在这时,江清拿着一本蓝色封皮的旧书跑了回来,脸上带着兴奋:找到了!你看这个!她翻开书,指着其中一页,上面用红笔圈着几味草药:青冥草、月心花、辐射苔藓......这些我们都有!
沈青枫凑过去,目光快速扫过配方:需要提纯装置,还有......他的视线停在最后一味药上,瞳孔猛地收缩,需要二阶蚀骨者的核心液?
这不是等于跟玄无夜要吗?孤城骂了一句,一拳砸在旁边的箱子上,箱子应声而裂,这老头是故意刁难我们?
春眠老人不会的。沈青枫摇头,手指轻轻拂过书页上的批注,那是老人惯用的记号,他一定有办法,只是......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身问那个信使:你从第三穹顶逃出来的时候,有没有见过一个叫的男孩?银色瞳孔的。
信使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见过!被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带走了,说是要去什么净化中心。对了,那个女人好像叫......苏云瑶?
沈青枫的心里咯噔一下,苏云瑶?她不是应该在月球基地吗?怎么会出现在第三穹顶?难道......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脑海,他不敢再想下去。
突然,一阵尖锐的嘶吼声从远处传来,像是无数野兽在同时咆哮。地面开始轻微震动,营地外围的防御电网发出滋滋的响声,随即冒出黑烟——被破坏了。
来了!孤城握紧拳套,指关节咔咔作响,沈青枫,你带大家配制抑制剂,我去前面顶着!
等等,沈青枫拉住他,从怀里掏出那枚从潮平身上搜出的账本,这里面记着蚀骨者的弱点,你拿着。记住,它们的核心在胸口左侧,用高频震荡攻击最有效。
孤城接过账本,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放心,老子这双拳套可不是吃素的。他转身冲向营地入口,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堵移动的墙。
沈青枫深吸一口气,转身对江清说:你负责掩护,我和江雪配制抑制剂。月痕,你......
我来提纯!沈月痕举起一只手,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管,里面是她自己的血液,江雪姐姐说,我的血能加速提纯过程。
沈青枫看着妹妹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小心点。
医疗帐篷里,江雪已经准备好了提纯装置。那是一个由旧输液管、烧杯和能量块拼凑成的东西,看起来简陋得可笑,但在末世里,这已经是最好的设备了。江雪穿着件绿色的手术服,袖子挽到肘部,露出纤细但稳定的手臂。她的头发用一根木簪挽在脑后,额前的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青冥草要去根,月心花只要花瓣,江雪一边快速处理草药,一边解释,辐射苔藓需要用源能激发活性,这个......
我来。沈青枫伸出机械臂,源能顺着金属臂流淌,注入装着苔藓的烧杯里。绿色的苔藓立刻发出幽幽的蓝光,像一群萤火虫在蠕动。
沈月痕将自己的血液滴进提纯装置的反应釜里,血液遇到草药汁,立刻变成了银白色,像融化的月光。她的脸色更白了,呼吸也变得急促,但眼神却很亮:哥,你看!
就在这时,营地外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孤城的怒吼:妈的,这么多!
沈青枫的心一紧,透过帐篷的缝隙看向外面,只见密密麻麻的蚀骨者像潮水一样涌来,它们的外壳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利爪刮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而在蚀骨者群的后面,一个巨大的身影渐渐显露出来——玄无夜!
它比上次见到时更大了,身高足有三米,背后的骨刺像一把把弯刀,闪烁着寒光。它的独眼扫过营地,最终落在医疗帐篷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加快速度!沈青枫低吼一声,源能输出提到最大,机械臂因为过载而变得滚烫,还有多久?
还差最后一步!江雪盯着反应釜里的液体,液体正在慢慢变成淡蓝色,需要......需要一个情感波动强烈的人注入精神力!
沈青枫看向沈月痕,妹妹也正好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坚定。我来。她说着,将手放在反应釜上。
不行!沈青枫立刻阻止,你的身体......
没有时间了!沈月痕打断他,指尖已经触碰到了反应釜的外壳。一股银白色的光芒从她身上涌出来,注入液体中。她的身体开始颤抖,脸色白得像透明,但嘴角却带着一丝微笑:哥,你看,我也能帮上忙了......
液体瞬间变成了纯净的蓝色,像凝固的天空。江雪立刻按下冷却按钮:成了!
就在这时,帐篷的布被猛地撕开,一只巨大的爪子伸了进来,直抓反应釜!是玄无夜!
沈青枫想也没想,一把将沈月痕和江雪推开,自己迎了上去。机械臂的镰刀带着风声斩向爪子,的一声脆响,火花四溅。玄无夜的爪子被震开,但沈青枫也被巨大的力量掀飞,撞在帐篷的支柱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沈月痕尖叫着扑过来。
玄无夜的独眼盯着沈青枫,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像是金属摩擦:沈青枫,好久不见。它的爪子再次挥来,速度比刚才更快。
沈青枫挣扎着想站起来,但胸口剧痛,动弹不得。他看着越来越近的利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它毁了抑制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色的光芒突然从沈月痕身上爆发出来,像一轮小太阳。玄无夜的爪子在接触到光芒的瞬间,竟然开始融化!它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连连后退。
这是......沈青枫愣住了。
江雪也惊呆了:是源能共鸣!月痕和烟笼的源能产生了共鸣!
沈月痕的身体悬浮在空中,头发无风自动,眼睛变成了银色,和烟笼一样。她看着玄无夜,声音变得空灵而威严:伤害我哥的人,都要死。
无数道银色的光刃从她身上射出来,像流星雨一样砸向玄无夜。玄无夜虽然强大,但在这种力量面前,竟然毫无还手之力,身上的鳞片一片片脱落,发出凄厉的惨叫。
沈青枫趁机抓起反应釜,对江雪喊道:快!给大家注射!
江雪立刻拿出注射器,抽取蓝色的液体。营地外的蚀骨者在失去玄无夜的指挥后,变得混乱起来,孤城和江清趁机反击,营地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
沈月痕的力量越来越强,银色的光芒几乎笼罩了整个营地。玄无夜终于支撑不住,发出一声不甘的嘶吼,身体开始崩溃,最终化为一滩绿色的粘液。
光芒散去,沈月痕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掉了下来,沈青枫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她。妹妹已经陷入了昏迷,脸色苍白得像纸,但呼吸平稳了许多,咳嗽也停了。
她没事吧?沈青枫声音沙哑,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江雪检查了一下,松了口气:只是脱力,休息一下就好。而且你看,她指着月痕的手腕,那里的源能纹路变得柔和了许多,她的源能反噬好像减轻了。
沈青枫这才松了口气,低头看向怀里的妹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抬头看向天边,辐射云不知何时散去了,露出一轮残月,清冷的光芒洒在营地上,像是一层银霜。
突然,一阵悠扬的笛声从远处传来,笛声哀怨而苍凉,像是在诉说着什么。沈青枫愣了一下,这笛声......很熟悉。
是烟笼!江清跑过来,脸上带着惊讶,他在那边的山坡上!
沈青枫抱着月痕跑过去,只见烟笼坐在一块岩石上,手里拿着一支竹笛,银色的眼睛望着月亮。他看到沈青枫,放下笛子,站起来:我感觉到月痕的力量了,所以......
苏云瑶呢?沈青枫打断他,眼神锐利。
烟笼低下头,声音低沉:她......她不是坏人。她说,议会在研究一种能控制蚀骨者的装置,她是为了阻止他们才......
才绑架你?沈青枫皱眉。
我是自愿跟她走的,烟笼抬起头,眼神坚定,我想知道真相。而且,她给了我这个。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盒,递给沈青枫,她说,这是能彻底治愈月痕的药。
沈青枫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支淡紫色的药剂,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他看向烟笼,烟笼的眼神很真诚,不像是在说谎。但他心里还是有些犹豫,苏云瑶......真的可信吗?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引擎的轰鸣声,一架巨大的飞行器冲破云层,降落在不远处的空地上。舱门打开,一个穿着白色风衣的女人走了下来,正是苏云瑶。她的头发剪成了短发,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澈。
沈青枫,好久不见。苏云瑶微笑着说,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我会一一解答。但首先,她看向沈青枫怀里,但首先,她看向沈青枫怀里的月痕,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先让孩子用了这支清痕剂。玄无夜的毒素已经侵入骨髓,源能共鸣只能暂时压制,再拖下去......
沈青枫握着金属盒的手指微微收紧。苏云瑶的出现太过蹊跷,可月痕苍白的小脸就在眼前,那道从嘴角溢出的血痕像根针,扎得他心口发紧。孤城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粗大的手掌按在他肩上:信她一次。要是敢耍花样,老子拆了她的飞行器。
江清已经搭箭上弦,机械弓的能量槽发出嗡鸣的红光:我盯着她,有异动立刻爆头。
沈青枫深吸一口气,打开金属盒。淡紫色药剂接触到空气的瞬间,竟泛起细碎的银芒,像揉碎的星子。他小心地捏开月痕的下巴,将药剂缓缓喂进去。药液入喉的刹那,月痕紧绷的身体突然松弛下来,脸上的青紫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连呼吸都变得绵长平稳。
这......江雪惊得捂住嘴,她从未见过见效如此之快的药剂。
苏云瑶看着月痕手腕上淡去的源能纹路,轻轻舒了口气:还好赶上了。这种药剂需要活体源能引导,烟笼的力量帮了大忙。她转头看向沈青枫,语气沉了下来,第三穹顶的事,我很抱歉。白日议长早就和蚀骨者达成协议,用平民的源能喂养玄无夜,换取掠夺者小队的生存空间。
协议?孤城怒极反笑,拳套的合金关节咔咔作响,那老东西把三千人炸成肉泥,叫协议?
是交易。苏云瑶纠正道,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枚银色芯片,这是从黄鹤号黑下来的数据库。白日和尽欢在研究源能收割阵,第三穹顶的平民......只是第一批实验品。
沈青枫接过芯片,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时,突然想起金属板上那些模糊的名字。春眠老人刻下的每一笔,或许都在听着身后同胞的哀嚎。他将芯片塞进防护服内侧,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烟笼说你在查控制蚀骨者的装置?
归巢信标苏云瑶指向飞行器的方向,舱门内侧隐约可见复杂的电路纹路,议会在月球基地时就发现,蚀骨者对特定频率的源能波有反应。白日想利用这东西打造一支怪物军队,玄无夜......其实是他养的第一只。
这话像道惊雷炸在营地中央。江清的弓弦啪地绷直:三阶蚀骨者是宠物?那老疯子想干什么?
重建世界。苏云瑶的声音冷了下来,用蚀骨者清除所有低等源能者,剩下的人住进他打造的新穹顶,由议会掌控一切。就像......圈养牲口。
沈青枫突然想起春眠老人刻在金属板背面的字——守住本心,莫忘来路。那些在辐射海里挣扎的日夜,那些为了半块压缩饼干拼杀的幸存者,原来在白日眼里,不过是待收割的作物。他猛地攥紧拳头,机械臂的液压管发出不堪重负的嘶鸣。
月痕的药......他看向怀中渐渐转醒的妹妹,小家伙正睁着蒙眬的眼睛抓他的衣角,和烟笼的银瞳有关?
苏云瑶点头时,烟笼突然开口:她是我姐姐。
所有人都愣住了。烟笼走到月痕身边,银色的瞳孔里映出女孩苍白的脸:春眠老人说,我们是源能初醒者的最后血脉。姐姐出生时发着高烧,爷爷用祖传的源能石救了她,却让她从小被毒素折磨......
月痕眨了眨眼,小手抓住烟笼的衣袖:哥哥?
这声软糯的呼唤让烟笼红了眼眶。他从口袋里摸出半块用锡纸包着的糖,那是春眠老人临走前塞给他的:是我,我来找你了。
苏云瑶看着相拥的两个孩子,声音放轻了些:清痕剂只能暂时清除毒素,要根治,得找到源能初醒者的遗迹。根据春眠老人留下的星图,应该在辐射海中央的。
断山?那地方不是早就被蚀骨者占了吗?孤城皱眉,上个月有支商队想从那边绕路,连骨头渣都没剩下。
所以需要这个。苏云瑶从飞行器里拖出个半人高的装置,外壳印着褪色的月球基地徽章,频率干扰器,能屏蔽归巢信标的信号。有它在,蚀骨者不会主动攻击我们。
沈青枫看向天边,残月正慢慢沉入辐射云。营地的篝火重新燃起,江清在给伤员分发抑制剂,孤城正指挥着修复防御电网,江雪则在给月痕检查体征,笔尖划过记录板的沙沙声,竟比往日的枪声更让人安心。
什么时候出发?他问。
等雨停。苏云瑶望着铅灰色的云层,酸雨过后,辐射浓度会降到最低。
沈青枫低头看向怀里的月痕,小家伙已经抱着烟笼给的糖睡着了,嘴角还沾着点糖渣。他将金属板从怀里掏出来,借着篝火的光轻抚那些凹凸的刻痕。春眠老人、那些刻在板上的名字、还有无数倒在辐射海里的陌生人,他们没能走到的路,总得有人接着走下去。
江清,他扬声喊道,给飞行器的油箱加满源能。
孤城,带巡逻队清理周边的蚀骨者巢穴。
江雪,准备足够的草药和绷带。
指令一个个传下去,营地像台重新上了油的机器,缓缓运转起来。沈青枫将月痕交给烟笼,转身走向检修台。机械臂上的蜂窝状凹痕在火光下格外清晰,他拿起合金片,慢慢打磨着那些被腐蚀的痕迹,就像在打磨一颗蒙尘的初心。
远处的辐射云里,最后一缕月光挤了出来,落在金属板上。那些模糊的名字仿佛活了过来,在寂静的夜里轻轻低语。沈青枫握紧手里的合金片,在心里对自己说:
走下去。
带着他们的名字,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