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曼那双因兴奋而显得有些癫狂的眼睛，死死地盯在那本古旧的皮革笔记上。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翻开了第一页。
纸张早已泛黄发脆，上面用一种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墨水，书写着密密麻麻的、我完全不认识的古老象形文字。那些文字扭曲盘旋，仿佛蕴含着某种诡异的生命力，仅仅是看着，就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这是…‘创世之语’，”赵曼的声音压抑而沙哑，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是第一代‘神级设计师’们用来记录他们最核心理念的文字。现代的‘中央智脑’都无法完全破译它们，只有极少数像我这样的‘异类’，才能通过一些残缺的传承，勉强解读一二。”
她用指尖轻轻拂过那些文字，眼中闪烁着狂热：“他们并非要创造完美的‘后代’，苏晴，那只是对外的宣传，是用来安抚那些愚蠢的‘上民’的谎言。”
“那他们……究竟想创造什么？”我的声音有些干涩。那些晶体柱中扭曲的人形，还有我之前在调度中心废弃监控里看到的、长着两条尾巴的“婴儿”，像噩梦般在我脑海中闪回。
【“初级信息探查”已启动。目标：古旧笔记。尝试文字结构性分析及信息素描……】
【警告：检测到笔记附着微量高活性生物毒素，与“初号母体”病毒同源。请宿主避免直接物理接触！】
我心中一惊，立刻后退了半步，低声对赵曼道：“小心！这上面有毒！”
赵曼却像没听见一样，痴迷地看着那些文字，自顾自地低语：“他们要创造的，是‘新神’……或者说，是能够承载‘神格’的完美‘容器’。”
“新神？容器？”我完全无法理解。
“根据笔记上残缺的记载，”赵曼抬起头，眼神灼热地看着我，“第一代设计师们认为，人类的肉体和精神都已腐朽不堪，无法适应未来的星际殖民，也无法承载真正伟大的‘文明意志’。他们需要一种全新的‘生命形态’——既拥有人类的智慧和创造力，又能摒弃人类所有的情感弱点和生理局限，成为纯粹的、高效的、能够无限进化的‘超级个体’。”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而‘初号母体’，就是他们这个疯狂计划的第一批‘试验田’。她们被剥夺了生育能力，被改造了基因，被赋予了各种超越时代的‘潜能’……但她们也因此变得极不稳定，充满了攻击性，甚至产生了……她们自己的‘意志’。”
我想起了那些晶体柱中扭曲挣扎的轮廓，还有系统关于“高度人工编辑痕迹”和“高危病毒残留”的警告。
“所以，那些病毒……”
“是‘排斥反应’，也是一种‘筛选机制’。”赵曼冷笑一声，“大部分‘初号母体’都在实验中崩溃或自毁了，只有极少数留下了相对稳定的基因片段。而我们这些所谓的‘孕母’，就是以那些残缺片段为蓝本，被‘降格’制造出来的、专门用于提取和培养特定基因性状的‘生物培养皿’！”
“生物培养皿？！”我如遭雷击，浑身冰冷！
“没错！”赵曼的语气愈发激动，“我们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不断地被‘配种’、‘筛选’、‘优化’，直到我们的子宫能够孕育出符合他们某项特定指标的‘特化胚胎’。那些胚胎，会被送往更核心的实验室，进行进一步的‘融合’与‘唤醒’，最终目标，就是重现那些设计师们梦想中的‘新神’！”
她指着笔记上的某一段文字，激动地说道：“这里写着，当‘容器’足够完美，当‘神格’降临，旧时代的一切都将被净化，新的纪元才会真正开启！而那些被评为S级、特等孕育标准的‘孕母’，她们的‘价值’就在于，她们的子宫有更高的概率孕育出接近‘完美容器’的胚胎！”
我终于明白了！
“处理区”那些被分解的“废料”，根本不是废料，而是“不合格”的基因培养皿被回收！调度中心监控里那些变异的“婴儿”，就是所谓的“特化胚胎”或“试验品”！而我们这些“孕母”，从始至终，都只是这场疯狂造神计划中，一代又一代、可以被无限牺牲的……耗材！
所谓的“为上民提供优质后代”，不过是一个用来掩人耳目、维持系统运转的弥天大谎！
“那……那些‘肮脏的事情’，那些代孕、那些对女性的物化……”我喃喃自语，声音因巨大的震惊而颤抖。
“你以为这个世界的疯狂，是凭空产生的吗？”赵曼的眼神锐利如刀，“不！这种极致的疯狂，根源深植于人性最幽暗的角落！对女性身体的掠夺、对生命价值的践踏、对科技伦理的漠视……这些罪恶的种子，无论在哪个时代，哪个地方，只要有合适的土壤，都会生根发芽，长出同样吃人的恶之花！”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赤裸裸地站在了最残酷的真相面前。
愤怒、恐惧、恶心、绝望……种种情绪在我胸中翻腾，几乎要将我撕裂！
【系统提示：宿主精神受到剧烈冲击，意志力判定中……判定通过！“真相之眼”系统与宿主契合度提升5%！精神韧性微量提升！】
【“初级信息探查”权限提升：可对非生命物体进行更深层次的结构性分析及历史信息追溯（成功率视目标复杂度而定）。】
系统的提示音将我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我感到自己的大脑异常清醒，那股因为愤怒而产生的颤抖，也渐渐平息。
“赵曼，”我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她，“既然你知道这么多，又把我引到这里，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难道你也想……成为‘新神’的容器，或者……设计师？”
赵曼脸上的狂热渐渐褪去，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和疲惫。
她合上那本禁忌的笔记，声音低沉而沙哑：
“我？”她自嘲地笑了笑，那道疤痕在幽蓝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我只想……亲手埋葬这些所谓的‘神’，以及所有创造了他们的‘疯子’。”
“然后，一把火，烧掉这个该死的地方，连同这本……罪恶的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