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岩”那濒临崩溃的殖装进行的“概念性”修复,为我们换取了宝贵的喘息之机。但代价,是我自己那本就所剩无几的精神力,被彻底抽空。
赵曼搀扶着我。一股充满了“守护”意志的金色能量,正通过我们之间的灵魂链接,源源不断地,输送给我,试图稳住我那即将熄灭的灵魂之火。
“我们…必须立刻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临时避难所。”
零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响起。她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焦急。
“引导者大人的精神力已经跌破了临界值!她需要立刻进入休眠状态进行恢复!而且,‘岩’的殖装只是被‘概念’强行稳住了,物理层面的损伤并没有被修复!我们必须找到一个能隔绝所有辐射的地方,为她进行紧急维修!”
叶梓看着我惨白的脸。她又看了看那个依旧需要两名战友搀扶才能勉强行走的“岩”。她那双猩红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身为指挥官,却对眼前的困境,感到无能为力的,深深的挫败感。
“可是,我们还能去哪里?”
一个老兵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地图上唯一的避难所,是假的。这里,就是一座…吃人的坟墓。”
“不。”
这一次,开口的,是赵曼。
她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瞳眸,静静地,扫过四周那片充满了死亡与绝望的钢铁丛林。她那融合了“巢穴”生命感知的,守护神般的意志,让她能“听”到,一些…我们所有人都无法感知到的,来自这片大地最深处的…微弱的回响。
“那里。”
她缓缓地,抬起了她的手,指向了我们左手边。那是一栋…早已被彻底夷为平地,只剩下一个巨大无比的,像深渊巨口一样的地基深坑的摩天大楼残骸。
“在那下面,有…‘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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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我们终于,抵达了那个由赵曼所指引的“空洞”。
那是一个…被彻底掩埋的,旧时代的地下停车场。它的入口,早已被数百万吨的混凝土和钢筋所彻底封死。叶梓亲自上阵,用她手中的震荡长矛,硬生生地,为我们,开辟出了一条…通往地下的,狭窄的临时通道。
当我们一百零四人,全部进入这片…充满了黑暗与潮湿气息的地下空间时,零立刻启动了环境探测器。
“辐射值…正在下降!”
她的声音,充满了惊喜。
“这里的地质结构,为我们隔绝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背景辐射!这里…是安全的!”
这个消息,像最美妙的天籁,让所有早已濒临崩溃的“先驱者”战士们,都同时,松了一口气。她们一个个地,瘫坐在地上,像被抽去了所有的骨头。
我,也在赵曼的搀扶下,缓缓地坐下,开始进行最深层次的冥想,试图修复我那几乎要燃烧殆尽的灵魂。
而就在医疗兵们,开始为“岩”那受损的殖装,进行紧急维修时,一名负责在外围警戒的战士,突然,发出一声充满了惊疑的低呼。
“指挥官!你们快来看!这里…有东西!”
所有人,都瞬间,警惕了起来!
我们顺着她战术手电的光芒看去。
只见在那停车场的角落。一辆…巨大无比的,通体由某种不知名黑色合金打造的,充满了旧时代厚重感的装甲巴士,正静静地,半埋在坍塌的碎石与尘埃之中。
它的车窗,被厚重的合金装甲板,从内部,彻底焊死。
它的车门,也被某种高强度的合金,从里面,封得严严实实。
它,像一具…自我囚禁的,沉默的钢铁囚棺。
“这是什么?”
叶梓皱着眉,走上前。她能感觉到,这辆巴士,不属于任何军用序列。它更像是一辆…民用的,被魔改过的…“末日房车”。
“里面…有东西。”
赵曼的声音,很轻。她那双金色的瞳眸,仿佛能穿透那厚重的合金装甲,看到…囚棺之内的景象。
叶梓没有再犹豫。她示意两名爆破专家上前,用小当量的“量子”切割器,小心翼翼地,在那扇被彻底封死的车门之上,切割出了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小口。
当那块被切割下来的合金装甲,带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缓缓倒下时。一股…充满了死亡与绝望的,早已尘封了数百年的,腐朽的空气,从车厢之内,扑面而来。
紧接着,在所有人战术手电那惨白的光芒照射下,一幅此生都无法忘记的,最悲伤的画面,呈现在了我们面前。
车厢之内,是…数百具,早已化为枯骨的,旧世界平民的遗骸。
他们,不是死于暴力。也不是死于辐射。
他们,只是…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有的,是一家三口,紧紧地相拥在一起。有的,是一对年轻的恋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依旧保持着亲吻的姿态。还有的,是一个母亲,将她那早已化为小小骸骨的孩子,死死地,护在自己的怀里。
他们在…绝望的等待中,耗尽了最后一丝空气,安静地,睡去了。
整个世界,一片死寂。
所有“先-驱者”战士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比之前面对任何恐怖怪物时,都要深沉的…悲伤。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沉默的,我们的历史学家,白川,缓缓地,走上前。
他没有去看那些令人心碎的遗骸。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倒在驾驶座之旁的,一具高大的骸骨之上。那具骸骨,紧紧地抱着一块早已熄灭的个人数据终端。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块充满了历史尘埃的终端,拿了过来。
他将它,与自己殖装手臂上的便携式光幕,链接在了一起。
“…零院长。”
他的声音,异常的沙哑。
“我需要你的帮助。帮我…恢复它最后的数据。”
几分钟后,一段…被严重损毁的,断断续续的,来自于数百年前的…最后语音日志,通过扩音器,缓缓地,在整个地下停车场,响了起来。
那是一个…充满了疲惫与绝望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日志编号:734。这里是…‘方舟’17号…公民疏散车…我是…车长,李…援朝…】
【…‘大过滤器’…降临了…天空…是黄色的…我们…我们没能…赶到…地下…掩体…】
【…巴士的…能源…耗尽了…空气…循环系统…即将…失效…】
【…我…我已经…把所有的门…都焊死了…这样…至少…能为孩子们…多争取…几个小时…】
【…对不起…】
【…如果…有谁…能听到…】
【…请…告诉他们…】
【…我们…只是想…回家…】
语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令人心碎的,无声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