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东宫的灯火却彻夜未熄。赵珩坐在案前,手里捏着刘嬷嬷的供词,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苏璃陪在一旁,默默研磨,烛火在两人脸上投下跳动的光影,沉默却默契。
“秦风那边有消息了。”赵珩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三皇子生母柳嫔,当年确实与丽贵妃勾结,她们买通了给先皇后诊脉的太医,在药里加了‘牵机引’的慢性配方。”
苏璃握着研杵的手一顿:“太医还在吗?”
“早死了。”赵珩冷笑,“三年前就‘病逝’了,想来是被灭口了。”他将供词拍在案上,“不过没关系,刘嬷嬷的证词、账册,还有那支步摇里的毒,足够让丽贵妃和柳嫔万劫不复。”
“陛下那边……”苏璃迟疑道。毕竟是皇室宗亲,皇帝未必舍得下死手。
“父皇若是念及亲情,就不会让她们在宫里兴风作浪这么多年。”赵珩眼神锐利,“明日早朝,我会亲自呈上证物。他若护短,我便在太庙跪着,直到他点头为止。”
苏璃看着他决绝的侧脸,没再说话。有些仇恨,必须用最激烈的方式了结。
次日早朝,金銮殿上气氛凝重如冰。赵珩一身素衣,捧着证物跪在殿中,将丽贵妃与柳嫔的罪行一一陈述,从三年前毒害先皇后,到如今试图用毒步摇加害于他,桩桩件件,证据确凿。
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铁青,看着下方瑟瑟发抖的丽贵妃和柳嫔,又看看跪在地上的儿子,良久才沉声问:“丽贵妃,你还有何话可说?”
丽贵妃早已没了往日的骄纵,瘫软在地,语无伦次:“陛下,臣妾没有……是被诬陷的!是这个贱婢(指苏璃)和太子联手害我!”
“哦?”赵珩抬眼,目光如刀,“那步摇里的‘牵机引’,是西域特产,你宫里的内侍已经招认,是你让人从西域商户手里买的。还要朕把人证带上来吗?”
丽贵妃脸色煞白,彻底说不出话来。柳嫔更是吓得直接晕了过去。
满朝文武哗然,谁也没想到看似风光的贵妃竟藏着如此狠毒的心肠。
皇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声音带着疲惫的威严:“丽贵妃、柳嫔,谋害皇后,意图毒害太子,罪无可赦。打入冷宫,赐……白绫。”
“父皇!”赵珩抬头,“儿臣请旨,废黜二人宗族爵位,查抄家产,以儆效尤!”
皇帝沉默片刻,点头:“准。”
旨意一下,殿内一片死寂。苏璃站在殿下阴影里,看着丽贵妃被拖下去时怨毒的眼神,心中没有快意,只有一片冰凉。这就是深宫,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退朝后,赵珩没有回东宫,径直去了太庙。苏璃遣散了随从,独自跟了过去。
太庙肃穆,香烛缭绕。赵珩跪在先皇后的牌位前,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尊沉默的石像。苏璃没有上前打扰,只是在殿外静静等候。
不知过了多久,赵珩终于走了出来,眼底的红血丝淡了些,神色却依旧沉郁。
“都结束了。”他说。
“嗯。”苏璃递上一块干净的帕子,“回去吧,外面风大。”
赵珩接过帕子,却没有擦脸,反而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依旧冰凉,却比昨夜稳了许多。
“苏璃,”他看着她,眼神复杂,“这些日子,谢谢你。”
苏璃回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殿下不必谢我,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是啊,该做的事。从踏入东宫那天起,她就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只是她没想到,这条路会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扫清第一个大障碍。
回到东宫时,阳光正好。周太监喜滋滋地来报:“姑娘,丽贵妃和柳嫔的人都被清理了,宫里清净多了!”
苏璃点点头,走到窗边。御花园的玉兰开得正盛,洁白的花瓣在阳光下泛着光。
“周公公,”她忽然开口,“取笔墨来。”
“姑娘要写什么?”
“写一份名单。”苏璃看着窗外,“那些曾经依附丽贵妃的人,该清算了。”
赵珩说得对,血债需要血偿。但权力的游戏,从来不止于“偿”,更在于“立”——立住脚跟,让那些潜藏的暗箭再无机会射出。
周太监很快取来笔墨。苏璃提笔,在纸上落下第一个名字,笔尖的墨汁在宣纸上晕开,像一滴凝固的血。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丽贵妃倒了,还会有新的势力冒出来,后宫与朝堂的旋涡永远不会停歇。
但此刻,她握着笔,心里异常平静。
至少,她活下来了。
至少,她和赵珩,又往前踏了一步。
这就够了。
接下来的路,无论还有多少风雨,她都会陪着他走下去。不是因为恩情,也不是因为依附,而是因为他们早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夕阳西下,将东宫的影子拉得很长。苏璃放下笔,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名字,轻轻吁了口气。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