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的烟尘呛得人睁不开眼，横梁断裂的脆响混着禁军的嘶吼，像一头失控的巨兽在吞噬一切。赵珩被秦风死死拽着，眼睁睁看着苏璃被塌落的石块掩埋，喉咙里像堵着滚烫的烙铁，发不出一点声音。
“殿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秦风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的胳膊被掉落的木刺扎得鲜血淋漓，却依旧死死抱着赵珩的腰。
“放开我！”赵珩猛地挣脱，像疯了一样冲向那片废墟，手指被尖锐的石块划破，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苏璃！苏璃——！”
他徒手扒开石块，指甲缝里嵌满了泥土和血污，掌心被磨得血肉模糊。秦风带着禁军赶来帮忙，石块被一块块移开，露出下面染血的青灰色宫装。
“在这！”赵珩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小心翼翼地搬开最后一块压在苏璃背上的石板，看到她苍白如纸的脸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
苏璃的后背一片血肉模糊，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赵珩颤抖着将她抱起来，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却烫得他心口发慌。
“太医！传太医！”他嘶吼着冲出废墟，声音里的恐慌几乎要将天牢的墙壁震裂。
东宫的偏殿被临时改成了诊室，太医们围着床榻忙碌，赵珩站在门外，背对着殿内，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秦风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紧绷的背影，大气不敢出——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太子，像一头即将失去幼崽的困兽，浑身都透着毁灭的气息。
“殿下，太师的人都已肃清，党羽名单上的人也都控制住了。”秦风低声禀报，“只是……太师在爆炸中没了气息。”
赵珩没有回头，声音冷得像冰：“三皇子呢？”
秦风一愣：“按您之前的吩咐，还关在景阳宫。”
“放了他。”
“殿下？”秦风以为自己听错了，“太师刚说……”
“我说放了他！”赵珩猛地转身，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一样蔓延，“送他去江南，给足银两，永远别让他再回来。”
秦风看着他眼底的痛苦，忽然明白了什么，躬身道：“是。”
殿内传来太医的声音：“太子殿下，苏姑娘醒了！”
赵珩几乎是踉跄着冲进去，苏璃躺在床榻上，脸色依旧苍白，却睁开了眼睛，眼神有些涣散。看到他，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别说话。”赵珩连忙走到床边，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太医说你伤得很重，要好好休养。”
苏璃看着他掌心的伤口，血痂已经凝固，心里忽然一软，那些因为怀疑而生的芥蒂，在生死面前忽然变得微不足道。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扯到后背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傻瓜。”赵珩连忙按住她，语气里带着责备，却藏不住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好好躺着。”
太医进来诊脉，对赵珩道：“殿下，苏姑娘只是失血过多，没有伤及内脏，只要好好休养，就能痊愈。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她后背的伤口太深，怕是要留疤了。”
赵珩的目光落在苏璃露在外面的肩膀上，那里也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是上次为了救他被刺客划伤的。他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用最好的药。”他沉声道，“不管多少钱，都要用最好的。”
“是。”
太医退下后，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苏璃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轻声道：“三皇子……”
“放了。”赵珩打断她，“送去江南了。”
苏璃愣住了，随即明白了他的用意。太师用性命换的承诺，他终究还是认了。
“殿下不怪他吗？”
“他是母亲唯一的血脉。”赵珩的声音很轻，“母亲若在，也不会想看到他出事。”
苏璃看着他眼底的释然，忽然觉得，那场爆炸或许不全是坏事。至少，它让赵珩放下了一些执念，也让他们之间那道无形的裂痕，悄悄愈合了一些。
“殿下，”她忽然想起什么，“太师说的……是真的吗？三皇子是先皇后的亲外甥？”
赵珩点头：“我让人去查了，先皇后的妹妹当年确实生了个儿子，后来过继给了柳嫔。母亲是想护着他，才对外隐瞒了身份。”他自嘲地笑了笑，“我追查了这么久的仇人，竟然是自己的表弟。”
苏璃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都过去了。”
赵珩反手握紧她的手，这一次，他的力道很轻，像是怕碰碎了什么珍宝。“苏璃，”他看着她的眼睛，眼神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之前……是我不好。”
苏璃没想到他会道歉，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殿下不必如此。”
“不，我要道歉。”赵珩打断她，“我不该怀疑你，更不该说那些伤人的话。”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发涩，“这些年，我见过太多背叛，总觉得所有人都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可你……”
他看着她后背渗出的血迹，喉结滚动了一下：“你一次次为我涉险，甚至不惜……”
“我不是为了殿下。”苏璃轻声道，“我是为了我自己。”
赵珩愣住了。
“我想活下去，想在这深宫里站稳脚跟。”苏璃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坦诚，“但这并不妨碍，我把殿下当成可以信任的人。”
信任。
这个词像一道微光，照进了赵珩冰封已久的心。他看着苏璃清澈的眼睛，忽然笑了，那笑容像冰雪初融，带着一丝笨拙的温柔。
“那以后，”他说，“我们互相信任。”
苏璃看着他眼底的暖意，也笑了，后背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些。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落在床榻上，像一层薄薄的银纱。偏殿里很安静，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却不再有之前的疏离和隔阂。
或许，这深宫的权力场里，真的能开出不一样的花。
苏璃的登天阶，或许不仅仅是冰冷的权力，还能有这样一丝……带着暖意的牵绊。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忽然觉得，未来的路，似乎没那么难走了。
只要他们互相信任，并肩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