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显的胡话越来越离谱。雪下到第三日时,他竟在牢里哭着喊起了“云漠关的粮草里有毒”,这话像块石头投进冰湖,在宫里激起层层涟漪。
雨柔捧着暖炉站在廊下,听秦风的旧部里最后那个活口被押去天牢对质。那活口前几日还嘴硬,不知怎的,今晨突然说要“全招了”,只求能给家里留个全尸。
“周显说的‘毒’,恐怕不是寻常毒物。”柳婕妤裹着狐裘走来,披风上沾着雪沫,“我让人查了云漠关的旧账,三年前周显往那边送过一批‘药材’,清单上写的是甘草、当归,数量却多到能毒死半个营的人。”
雨柔的心猛地一沉:“他想毒杀谁?”
“谁碍事就毒杀谁。”柳婕妤的声音冷了些,“当年云漠关的守将是陛下的心腹,周显一直想换掉他,怕是动了这歪心思。只是没成想,那守将去年病逝了,倒让他的计划落了空。”
雪片落在暖炉上,瞬间化成水珠。雨柔忽然想起淑妃的死因——慢性毒药,与周显送的“药材”会不会有关?
天牢的方向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秦风的旧部被抬了出来,脸色青黑,嘴唇发紫,竟是中了毒。赵珩的銮驾匆匆往天牢去,龙袍的衣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出事了。”柳婕妤拉着雨柔往偏殿走,“周显狗急跳墙,竟在牢里藏了毒,想杀人灭口!”
她们赶到时,赵珩正站在牢门外,脸色铁青。牢里的周显躺在地上,嘴角溢着黑血,却还在笑:“我死了……你们也别想好过……那批毒……早就混进了……”
话没说完,他头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雨柔看着周显圆睁的眼睛,忽然觉得这深宫的雪,从来都洗不净血腥。她蹲下身,看着那旧木盒里的小木马——三皇子小时候的玩具,此刻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像在无声地嘲笑着这场闹剧。
“查!”赵珩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给朕彻查云漠关的粮草!挖地三尺也要把那批毒找出来!”
禁军领命而去,靴底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的声响。雨柔望着天牢的阴影,忽然明白周显最后的话——那批毒根本没被销毁,而是被他藏了起来,或许就在……
“南楚。”她猛地抬头,看向柳婕妤,“他知道念安在南楚,想借那批毒……”
柳婕妤的脸色瞬间煞白:“快!给南楚送信!让他们提防!”
雪越下越大,把宫墙染成一片白。雨柔攥着那顶虎头帽,指尖冰凉。她知道,这场争斗还没结束,周显用自己的命,布下了最后一个局——他要让念安,成为那批毒的牺牲品,让陛下永远活在悔恨里。
而她们,必须赶在毒发作前,护住那个在南楚雪地里追野兔的孩子。
夜色渐深,雨柔站在景仁宫的台阶上,望着天牢的方向。那里的灯火忽明忽暗,像周显未散的怨气。她摸出那支海棠银钗,在雪地里画了个圈,把周显、淑妃、三皇子的名字都圈在里面。
“都结束吧。”她轻声说,雪片落在睫毛上,冰凉刺骨。
远处传来驿马的嘶鸣,是往南楚送信的使者出发了。雨柔望着那逐渐消失在风雪里的火把,忽然觉得这深宫的路,还很长很长。
但只要那火把还亮着,只要念安还在,她们就必须走下去。
哪怕脚下,是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