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柔迁入景仁宫的次月,宫里来了位新的丽婕妤。丽婕妤是户部尚书的女儿,性子张扬,一入宫就带着浩浩荡荡的嫁妆,明里暗里透着要压过各宫主位的势头。
她头一日给皇后请安,就特意穿着正红色的宫装,裙摆绣满金线牡丹,比皇后的常服还要扎眼。皇后虽没说什么,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悦。
散了请安,丽婕妤故意绕路经过景仁宫,隔着雕花栏杆往里瞥了眼,对身边的侍女嗤笑道:“这就是柔昭仪的住处?看着还没我娘家的别院气派。”
这话恰好传到刚走出殿门的雨柔耳中。她身边的侍女气得脸通红:“娘娘,这丽婕妤也太放肆了!”
雨柔抚摸着腕间的玉镯,那是赵珩刚赏的暖玉,触手温润。“刚入宫,难免心高气傲。”她淡淡一笑,“让她先热闹着。”
几日后,丽婕妤借着给太后送节礼的由头,想在景仁宫的份例上动手脚。按照规矩,各宫给太后的节礼需由景仁宫统一登记核对,丽婕妤却让侍女直接把礼单送进了太后寝宫,绕过了雨柔这一环。
侍女来报时,雨柔正在临摹赵珩的字迹——近来陛下常让她代笔批复一些无关紧要的奏折,这是旁人没有的恩宠。
“知道了。”雨柔放下笔,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痕迹,“把她的礼单副本找出来,按规矩登记好,注明‘补录’即可。”
“可这分明是不把您放在眼里!”侍女急道。
“她要的就是我动怒。”雨柔拿起描金笔,在“补录”二字旁轻轻画了个小圈,“我若较真,反倒落了下乘。太后精明得很,谁守规矩谁越界,她心里有数。”
果然,太后当晚就问起节礼登记的事,听闻丽婕妤跳过景仁宫,淡淡说了句:“年轻人不懂事,让柔昭仪多教教她规矩。”这话看似温和,却已是把管教的权柄递到了雨柔手里。
丽婕妤得知后,气得摔了套玉茶具,却也不敢再明着僭越。但她没歇着,转而拉拢起兰更衣旧部——那些当年依附兰常在、如今失了势的宫人,悄悄在背地里散播雨柔的闲话,说她靠旁门左道得宠,还暗指她与侍卫有染。
这些流言像藤蔓似的在宫里蔓延,连赵珩都听闻了。他在御书房召见雨柔时,直接把一叠匿名的告状信推到她面前:“你自己看。”
雨柔拿起信,快速扫过几行,指尖微微泛白,却没抬头辩解。
“怎么不说话?”赵珩盯着她,语气听不出喜怒。
“流言蜚语,清者自清。”雨柔将信放回案上,目光坦然,“陛下若信,便是真的;陛下若不信,多说无益。只是……”她顿了顿,话锋一转,“这些流言编排侍卫,怕是会寒了禁军的心。他们戍守宫墙不易,不该被这般污蔑。”
赵珩眸色微动。他原以为她会哭诉辩解,没想到她先想到的是禁军。这份格局,比丽婕妤高了不止一层。
“你想怎么处理?”他问。
“请陛下查清散播流言之人,不是为了证我清白,是为了还禁军公道。”雨柔屈膝行礼,“至于我,清浊自有陛下定夺,臣女不敢置喙。”
这番话既显了气度,又捧了赵珩,还暗指流言背后有人指使。赵珩心里已有了数,挥挥手让她退下。
三日后,散播流言的几个宫人被杖责后赶出宫,领头的正是当年兰更衣的贴身侍女。丽婕妤虽没被直接点名,却被皇后叫去训了两个时辰,罚抄《女诫》百遍。
经此一役,宫里再没人敢小觑这位看似温和的柔昭仪。她从不主动挑事,可每次事到临头,总能不动声色地化解,还能让对手吃个暗亏。
雨柔站在景仁宫的回廊上,看着庭院里新开的玉兰花,指尖轻轻敲着栏杆。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丽婕妤不会善罢甘休,宫里的风浪永远不会停。
侍女捧着新制的凤钗过来,是赵珩赏的,上面镶着鸽血红宝石,流光溢彩。“娘娘,陛下对你真是看重。”
雨柔接过凤钗,却没戴,放进了妆盒底层。“看重是福,也是劫。”她轻声道,“越是站得高,越要守好脚下的路。”
夜色渐深,景仁宫的烛火亮到很晚。雨柔还在核对各宫的月例账目,笔尖在账簿上划过,留下清晰的字迹。她知道,想要在这宫里站稳脚跟,光靠陛下的恩宠不够,还得有实打实的本事和让人信服的城府。
而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她都一一记在心里。下次再出手,就不会只是罚抄《女诫》这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