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柔攥着那本牛皮封面的日记,指尖几乎要嵌进泛黄的纸页里。殿外的风卷着残雪拍打窗棂,像极了先皇后临终前压抑的呜咽。秦岳点亮第三支烛台,火光终于将日记里模糊的字迹照得清晰——第一页的墨迹洇着暗红,像是用血泪写就。
“丙午年三月,教主寻至宫门,言需至亲心头血饲蛊。吾女明玥方三岁,眉眼已肖其母,吾藏之于浣衣局,以‘弃婴’名养之。”
雨柔的呼吸骤然停滞。原来先皇后并非太后亲生,而是她偷换的浣衣局弃婴,真正的“明玥”早在二十年前就被玄水教掳走,成了长生蛊的第一个药引。
“戊申年冬,教主以真明玥之骨相胁,逼吾入影阁。影阁许以权位,言助其颠覆大齐,便放吾女残魂。”
沈清寒凑过来细看,指尖划过“残魂”二字,纸页下竟透出更深的字迹,像是被人用指甲反复刻画:“吾每夜闻真明玥泣于梁上,血从指缝渗进地砖,与今晨打扫时见之红痕重合……”
“这是……”沈清寒忽然想起永巷那口枯井,“先皇后被推下去的地方,地砖缝里的暗红,恐怕不只是她的血。”
秦岳翻到日记中段,一页纸被利器划破,残存的字句拼凑出更骇人的真相:“皇后之父,玄水教左使也。其女入宫三年,每月圆夜以宫女血饲蛊,藏于凤冠暗格……”
“凤冠!”雨柔猛地想起皇后册封时戴的九凤朝阳冠,冠底的珍珠串里总藏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难怪她总在月圆夜称病不出,原来是在……”
话音未落,殿门被撞开,皇后带着一队禁军闯了进来,凤钗上的明珠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德妃私闯太后寝殿,盗取宫闱秘辛,给本宫拿下!”
雨柔将日记塞进秦岳怀中,反手抽出他腰间的匕首:“皇后何必装腔作势?你凤冠里的长生蛊,今夜该喂食了吧?”
皇后的脸色瞬间煞白,随即冷笑:“一派胡言!本宫乃六宫之主,岂容你这卑贱之人污蔑?”她挥了挥手,禁军却迟迟不动——秦岳早已暗中调换了侍卫,此刻围上来的都是他的心腹。
“你以为换了侍卫就能奈我何?”皇后突然扯下凤冠,露出冠底暗格,里面果然蜷缩着条通体暗红的虫子,足有手指长,头上的复眼在火光下闪着诡异的光,“此乃长生蛊成虫,触之即死,你们谁敢动?”
沈清寒突然笑了,从袖中取出个青铜小鼎:“玄水教的‘镇魂鼎’,专克蛊虫。你父亲没告诉你吗?”她将鼎口对准蛊虫,鼎内瞬间腾起青焰,皇后手中的凤冠突然发出刺耳的嘶鸣,那虫子竟化作一滩黑血,顺着她的指尖往下淌。
皇后尖叫着甩脱凤冠,手腕上已冒出密密麻麻的红疹,像是有无数细虫在皮下蠕动。“不可能……教主说此蛊刀枪不入……”
“你父亲早就被影阁灭口了。”雨柔捡起那滩黑血旁的半枚令牌,上面刻着玄水教左使的印记,边缘还留着齿痕,“他临死前咬碎令牌,想给你报信,可惜你只顾着往凤冠里藏血。”
禁军们看着皇后手腕上蔓延的红疹,早已吓得后退。秦岳上前一步,长剑抵住她的咽喉:“去年冬天失踪的七个宫女,是不是都被你喂了蛊?”
皇后瘫坐在地,红疹爬上脖颈,声音里带着哭腔:“是……是教主逼我的!他说只要蛊成虫,就能让我父亲复活……”
“复活?”雨柔将日记扔在她面前,“你看看这个!你父亲早就把你当成弃子,日记里写得明明白白,他用你的生辰八字在祭坛下埋了‘替身蛊’,你死之后,他就能借你的身份继续潜伏!”
皇后颤抖着翻开日记,看到最后一页的画像时,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叫——画中女子与她有七分相似,胸口插着把匕首,心口位置写着她的生辰八字。
“拖下去。”秦岳收回长剑,声音冷得像殿外的雪,“按宫规,谋逆者打入冷宫,终身不得出。”
侍卫们上前拖拽皇后,她却死死抓住雨柔的裙角,红疹已蔓延到脸上:“我知道真明玥的尸骨在哪!在冷宫西侧的槐树下!你放我出去,我告诉你……”
雨柔甩开她的手,看着她被拖出殿门,凤钗掉在地上,滚到烛台旁,被火舌舔舐着,发出焦糊的气味。
秦岳捡起日记,最后一页的空白处,有行极轻的字迹,像是太后临终前补写的:“吾以假明玥挡灾,以皇后饲蛊,终是护不住真明玥。若有来世,愿化永巷青苔,吸尽那井中血,换她魂魄安宁。”
沈清寒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冷宫西侧的槐树……要不要去挖?”
雨柔摇头,指尖抚过日记封面的暗纹——那是朵缠枝莲,与先皇后发簪上的纹样一模一样。“不必了。有些真相,让它埋在土里,或许才是最好的安宁。”
殿外传来禁军的通报,圣上已在太和殿等候,要亲自审理皇后一案。雨柔将日记小心折好,藏进袖中,转身时看到烛火映在秦岳的剑上,映出自己眼底的坚定。
她知道,这日记里的血色脉络,终将引向玄水教的心脏。而冷宫那棵老槐树下的秘密,或许会成为压垮所有阴谋的最后一根稻草。但此刻,她只想将这本浸满血泪的日记呈给圣上,让那些被掩盖的冤魂,终于能在天光下喘口气。
风停了,雪光透过窗棂照在日记上,那些暗红的字迹仿佛在慢慢褪色,像极了一个沉重的秘密,终于要卸下背负多年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