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样的乌托邦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王冠的重量，远远大于一柄石中剑。”
梅林的声音轻得像是即将燃尽的残蜡，微弱的火焰在风中摇曳。
“当一个人开始梦想未来的实现，那么更大的责任与更艰难的困境就即将到来了，这就像是一个无理数——
而亚瑟王要背负的，是一个王朝的兴衰。”
萨尔瓦多呆呆地看着梅林，晦涩难懂的沉重话题令他一知半解，但少年却依旧能清晰地从梅林的目光中感受到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哀叹，沉痛到似乎能使得时间的河流垮塌。
少年俯下身，匍在梅林的身上，脸颊贴着胸膛，那里有着强有力的心跳，浅金色的长发像是细雨纷纷而散，在梅林深色的魔法袍上，像金织般华贵。
懵懂却又敏感的......
梅林的手掌一下接着一下抚着那要比东方传来的丝绸更加顺滑的浅金色长发，想要与这令他痴醉的少年倾诉一切。
“亚瑟...是我唯一的学生。”他缓缓闭上眼，“我费尽心思地教导他知识，引导他如何施展抱负，树立他的三观......他和你一样，是个非常优秀的人。
但命运是一个无解的循环命题，由盛转衰似乎是必然趋势——
他被同父异母的姐姐摩根下了迷药，使得他将摩根看成了自己的妻子桂妮维亚......他背叛了他的妻子，他的妻子也与圆桌骑士团的兰斯洛特偷情......
后来，亚瑟王与摩根一夜情的私生子莫德雷德，趁着他出征时撺掇王位，他用石中剑将莫德雷德杀死，可自己也受了致命伤。”
萨尔瓦多抿抿唇，像是只小兽般，用脸颊轻轻蹭着男人的胸口，试图安抚他。
梅林的嗓音沉闷，敛眸，静静地注视着靠在他身上的少年。
“我曾预言到我会爱上湖中仙女薇薇安，而后被她囚禁......
可奇怪的是，在我遇见她时，心脏处却没有零丁的悸动，但我还是按预言所看到的那样将自己囚于橡树之中......”
萨尔瓦多的身体颤了一下，抬起头，下巴抵着男人的胸膛，那双要比湖水更加清脆的眼眸染着氤氲的水汽。
“那时候我在想......”梅林的手缓缓抚上少年那张稠丽的脸，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癫狂的光芒，“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需要一个没有人能够打扰的乌有乡以便于自己去思考，去探索，
我想知道命运是否就真的如此无解......
我想知道是否我们注定只能成为命运的囚徒......”
他的唇角艰难地抿出一道笑容。
“我想看清这个世界的本质...想打破固有世界的认知——
我想逃离命运......
对...对......
我想...我想...
我想...
我想反抗命运......”
无知无觉地泪水在男人的脸颊上滚落，要比岩浆更加滚烫的温度刺痛了萨尔瓦多的心脏，胸口处传来难言的酸胀，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那双蓝眼睛一如既往的温和，像是天空，是水，是空气，是深度和无限，是自由和生命。
萨尔瓦多慢慢地凑上前，闭着眼，就这样吻在男人的眼皮上，伴随着梅林急促的呼吸......
他觉得蓝色，或许是宇宙最本质的颜色。
多漂亮啊......
.
上午的训练结束，安卿鱼在萨尔瓦多的耳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熟睡的少年逐渐转醒，他迷茫地看着面前的空地，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站起身。
“哥哥...”他撒娇似的唤着周平，可下一秒却顿在原地。
只见那独自坐在仓库门口的身影，手中捧着一本书......
泪流满面。
“我去做饭吧。”
林七夜将小马扎叠起，放到树旁，随后朝着仓库内走去。
等到饭菜被一一摆上桌，周平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独自坐在门口，发着呆，视线凝望着辽阔的天空。
“哥哥...”萨尔瓦多小步小步地挪到周平身边蹲下，小声在他耳边说道：“吃饭啦——”
周平这才回神，与餐桌旁的几人对视上，陷入了呆滞状态，霎时间，空气都好像凝固了......
好丢人...
“你，你们先吃，我有点事情！”
他的嘴角抽了抽，猛地站起身，抱上萨尔瓦多一溜烟儿就消失在了原地，徒留林七夜四人。
林七夜：......
安卿鱼：......
曹渊：......
百里胖胖：？
“剑圣前辈是...”百里胖胖迟疑道：“把小萨兄抱走了吗......？”
“应该是有点事吧......”曹渊还不太相信剑圣会做出这种事。
“呃......”安卿鱼扶了扶眼镜，“要不...七夜你用精神力感知一下？”
“这不太好吧......”林七夜推托了一下，但也就这么一下，又被安卿鱼劝了一句，他就悄悄将精神力散发了出去。
“不好！”他大吼一声，冲了出去，“剑圣前辈抱着多多跑路了！！”
“？？？”
......
仓库外。
萨尔瓦多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将他抱在怀里的周平也是这样的扮相，只是多了一副口罩。
周平鬼鬼祟祟的四下张望一圈，而后就一手抱着少年，一手扛起行李箱往外冲去。
那些驻守在仓库周围的军官压根来不及反应，只能无奈地拨通一个号码。
“哥哥，我们为什么要跑路呀？”
萨尔瓦多乖巧地环抱着周平的脖子，小声询问。
周平抿抿唇，小声又认真地回答：“因为丢脸......”
少年愣了一下，随后低低的笑出声，浅绿色的眼眸眯着看他，软着嗓子说道：“不丢脸。”
周平眨了眨眼，似乎不能理解。
“哥哥很厉害。”萨尔瓦多凑过去，蹭了蹭男人的脸颊，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哥哥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我一点都看不进那些书...哥哥居然还能够把自己完全代入进去......”
周平羞涩地抿抿唇，垂下眼帘。
“哥哥是很棒的老师...无论是我，还是林七夜、安卿鱼、曹渊，亦或是百里胖胖，大家都很敬佩你...”少年亲昵地蹭着男人，浅金色的睫羽微微颤着，像是脆弱的蝴蝶翅膀，振翅欲飞，“不走好不好？我们回去好不好......？”
少年的声音细细的，轻轻的，像是一片小羽毛轻轻挠着周平的心脏，却又像是一枚小石子在男人的心里掷出涟漪。
过了好久，周平听见自己这样回应，
“......嗯，我不走，我们回去。”
“上车——？”
不着调的嗓音在两人身后响起，路无为脸上带着笑意，眉毛上扬，“我送你们回去？”
“路路！”萨尔瓦多惊喜地瞪圆了眼睛，贼溜溜地在路无为的电瓶车上寻找着，最后锁定到了心心念念的奶茶。
“就知道你想喝奶茶。”路无为张开双臂，“让哥哥抱抱，然后才可以喝。”
萨尔瓦多嘻嘻笑着，从周平的怀里挣扎着扑进路无为怀里，被许久未见的男人抱着亲了好一会儿。
“你怎么来了...”周平不满地唇角下撇，但也没说什么。
“叶梵让我来把你劝回去。”路无为捏着怀里正在喝奶茶的小男孩的脸蛋，被拍开手后也不恼，“但是现在看来你也不用劝了，毕竟宝宝在这里，不过你这社恐的确好了挺多的。”
周平满心满眼地注视着少年，最后被催促着坐上电瓶车的后座。
摘掉头上的鸭舌帽，黑色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他轻声道：
“...嗯。”
路无为微微挑眉，戏谑道：“什么——？”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