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这一走,顾柔的心也跟着空了一块。
但她不是那种会沉溺在离别情绪里的小女人。
男人在外保家卫国,她就把家里的大后方给他守好。
接下来的几天,顾柔忙得脚不沾地。
她先是找到了大队长,把种植药材的事情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从选地、育苗,再到后期的田间管理,顾柔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大队长,这些是种子,都是我托人弄来的好品种,后续的事情,就得麻烦您和孙会计多盯着了。”
大队长捧着那几包沉甸甸的种子,手都有些抖。
这可不是普通的种子,这可能是改变整个红旗大队命运的金疙瘩!
“你放心,顾柔,我拿我这颗脑袋担保,保证把这事儿给你办得妥妥帖帖的!”
安顿好村里的事,顾柔又回家里。
她把家里存着的大部分灵泉水都留了下来,分装在不同的罐子里,叮嘱父母和顾川每天都要喝一点。
而后交代剩下的可以混在水里时不时的给药材浇一些,不用多,每次一两滴就可以了。
“爸,妈,哥,我要去西北了。”
离别总是伤感的,李秀兰抱着女儿,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顾建国一个大男人,也红了眼眶,一个劲地抽着旱烟。
“去吧,去吧,陆泽是个好孩子,跟着他,我们放心。”
“好了,想了就坐火车过去,又不是见不到了。”
“对,我会写信打电话回来。”
她带上所有的手续和证明,独自一人,踏上了那趟开往大西北的绿皮火车。
哐当,哐当……
火车摇摇晃晃,窗外的景色从一片翠绿,慢慢变得荒凉枯黄。
经过几天几夜的颠簸,顾柔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西北军区。
军区大院门口,站着笔挺的哨兵,气氛庄严肃穆。
顾柔出示了证件,说明了自己是陆泽的妻子。
因为陆泽正在执行紧急任务,没办法第一时间联系上,但是陆泽有交代过,她被暂时安排在了军区的招待所里。
招待所的条件很简陋,就是一间带了张板床的小屋子。
顾柔也不在意,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去政委那边说明一下情况。
刚走到一半,就被人给拦住了。
是几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的女人,看起来都是军官家属,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为首的女人约莫四十来岁,烫着当时最时髦的卷发,虽然笑着,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哎哟,这位妹子瞧着面生得很啊,新来的?”
旁边立马有人帮腔,“孙嫂,这您都不知道?这就是陆团长在乡下娶的那个媳妇儿!”
“哦——”
被称为孙嫂的女人拉长了语调,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顾柔。
她眼神里的轻视和不屑,简直不加掩饰。
顾柔身上穿的还是从家里带来的棉布衣裳,虽然干净整洁,但在这群家属中间,确实显得有些土气。
孙嫂心里冷哼一声。
她家女儿可是文工团的台柱子,要模样有模样,要才情有才情,哪点配不上陆泽那个前途无量的年轻团长?
结果呢?
竟然被一个乡下来的泥腿子给截了胡!
这事儿在她心里堵了好久,今天可算是见到正主了。
“原来是陆团长的家属啊。”孙嫂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我们这军区大院啊,可不比你们乡下,凡事都讲究个规矩。”
顾柔没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她倒要看看,这人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孙嫂见她不吭声,还以为是怕了,脸上的优越感更浓了。
她故意拔高了声音,确保周围路过的人都能听见。
“新来的弟妹啊,不懂规矩可不行,我们这儿啊,家属也得为部队做贡献,不能白吃白住。”
她顿了顿,用一种“我这是为你好”的语气说。
“我看你一个农村来的,估计也没啥文化,干不了什么技术活,这样吧,明儿起,你就去后勤的洗衣房帮忙吧,也算是为部队出份力了。”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女人都捂着嘴偷笑起来。
让一个团长夫人去洗衣房洗大头兵的臭袜子?
这不明摆着是羞辱人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顾柔身上,等着看她或是羞愤、或是哭泣的反应。
顾柔心里简直要笑出声。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宅斗的戏码?
她正要开口,好好教教这位孙嫂什么叫“人外有人”。
突然!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
一阵急促又响亮的喊声由远及近。
众人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年轻的通讯兵骑着一辆二八大杠,正满头大汗地朝着这边飞速蹬来。
自行车“嘎吱”一声,在众人面前停下。
“谁是顾柔?顾柔在哪里?”
顾柔挑了挑眉毛:“是我。”
通讯兵跳下车,连气都来不及喘匀,从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扯着嗓子高声宣读:
“奉京市总指挥部命令!”
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通讯兵清了清嗓子,继续念道:
“特聘顾柔同志为701研究所特二级研究员,即刻到岗,请相关单位予以配合!”
话音落下。
全场死寂。
风好像都停了。
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傻愣愣地杵在原地。
孙嫂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冰冻的劣质石膏像,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特……特二级研究员?
那是什么东西?
旁边一个有点见识的家属,倒吸一口凉气,压低了声音,用蚊子哼哼一样的音量对孙嫂说:“孙……孙嫂……特二级……那,那级别,好像比师长还高……”
轰!
孙嫂的脑子里像是有个炸弹爆开了。
比……比她丈夫的级别都高?!
这怎么可能!
一个乡下来的泥腿子!一个连的确良都穿不起的农村姑娘!
竟然是空降下来的科研大佬?
开什么国际玩笑!
在所有人震惊到失语的目光中,那名通讯兵快步走到顾柔面前,一个标准的敬礼,双手恭恭敬敬地将那份盖着鲜红钢印的任命书递了过去。
“顾柔同志,请您收好!”
顾柔接过了那份薄薄却分量十足的任命书。
她转过头,看向已经面如土色的孙嫂,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笑得客气又疏离。
“孙嫂,真是不好意思。”
“洗衣房那边,我可能去不了了。”
她晃了晃手里的任命书,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我的工作,需要保密。”
孙嫂的脸,瞬间从白转红,又从红转青,最后变成了猪肝色,精彩纷呈。
就在这时,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匆匆赶来。
“柔柔!”
陆泽拨开人群,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中央的妻子。
当他看到顾柔手里的任命书,和旁边孙嫂那副吃了苍蝇的表情时,瞬间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陆泽大步走到顾柔身边,在所有人,包括孙嫂嫉妒得快要喷火的注视下,旁若无人地伸出手,温柔地帮她拂去肩膀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那个动作,亲昵又自然,充满了占有欲。
“怎么回事?谁敢惊动我们军区的大宝贝?”
一个洪亮又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传来。
众人回头一看,魂都快吓飞了。
军区的最高领导,张司令员,竟然亲自出来了!
张司令员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干部,一行人快步走到顾柔面前,态度客气得让人咋舌。
“哎呀,顾研究员,欢迎欢迎,路上辛苦了,招待不周,让你见笑了!”
孙嫂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连司令员都这么客气……她今天到底是踢到了怎样一块铁板啊!
她面子上挂不住,后退了两步,不甘心地小声嘀咕:
“什么研究员……还不是靠着陆家的关系……有什么了不起的……”
话音未落。
“嘀嘀——!”
一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以一种不符合军区大院沉稳气质的速度,猛地开了过来,一个急刹车停在了众人面前。
车门“砰”地一声被推开。
一个头发花白,穿着中山装,但浑身透着一股子“不好惹”气息的老教授跳下车,看都没看周围的人,黑着脸就冲着司令员嚷嚷:
“老张,我的人呢?我让你接的人呢!谁敢耽误我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