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清晨的神殿带着几丝凉凉的气息。
白玉石阶被太阳照得反光，活像是覆了一层霜。
层层薄霜倾泻在上头，仿佛把天地都冻住了。
杨戬负手而立在神殿外，黑金暗纹长袍随风猎猎作响。
他的神情冷峻，黑眸沉得住像湖水。
酒气还淡淡萦绕在殿中。
风吹过，卷起长袍衣角。
他目光凝在东方，那里雾气翻涌，山影若隐若现。
“真君，大清早的杵在这儿，不冷么？”
身后响起孙悟空的声音。
杨戬转身，见到一抹金光，很是晃眼。
孙悟空肩上扛着金箍棒，嘴里叼着一截果核，一双金色眼睛却亮得像火。
它咧嘴一笑，步子轻快地蹦上石阶。
“真君的脸色怎么这么沉？是天兵又来烦你，还是天庭给你扔了啥破差事？”
孙悟空绕着他转了一圈，眼睛骨碌碌直打量。
总不能是又做噩梦了吧？
不像。
杨戬没说话，只是继续望向东方。
孙悟空见他眯了眯眼，也顺着视线望去。
远处雾霭苍茫，一座座山影隐约勾勒出来。
他们这座神殿离凡间最近，自然能看到不少灵山。
“咦？那不是华山的方向么？”猴子眨眼，凑近问，“你盯着它看啥呢？”
杨戬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
“……多年未曾去凡间散心了，想去看看。”
“多年未去？散心？成啊！俺正好闲得慌，你去哪里，带上俺一块呗！俺也好久没下凡溜达了。”
孙悟空立刻兴奋，金色眼睛里光一闪。
“华山。”
“真君这话里头有故事啊！俺最爱听故事！快说说，你要怎么散心？喝酒？钓鱼？咦既然是去华山，难不成华山有啥你埋的宝贝？”
他只说了两个字，孙悟空是怎么能听出他话里的故事的？
杨戬侧目看它，神色冷峻。
“没有故事，也没有宝贝。”
孙悟空根本不信，见他一副冰冷模样，心里更是疑窦。
“不对，真君这张脸沉得跟要去赴刑场似的，根本不像散心，说！是不是天庭有什么阴私差事交给你，你怕别人知道？”
闻言，杨戬眉头一皱，他低沉道。
“没有，此事与你无关。”
“嘿嘿！”
孙悟空立刻咧嘴一笑，金色眼眸忽闪，耀眼极了。
“真君这话一出口，俺就更好奇了！你越不想让俺知道，俺就越要跟去看看！”
杨戬侧目看去，只见孙悟空眼底闪着干净的光。
那是纯粹的好奇与雀跃，就连半点怀疑也无。
孙悟空信他。
哪怕昨日他还拿压妹一事亲口说出并承认。
哪怕他夜里做了穷凶极恶的噩梦。
孙悟空对他的态度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杨戬的心底忽然涌上一股冷澈的情绪。
那情绪来的突然，奇异的像石缝里渗出的泉水，让人说不清究竟是是痛还是凉。
杨戬深深的看了它一眼。
那火光一样的眼睛，亮得毫不掩饰，里面写满了好奇。
“此行是我的私事，不许你插手。”
二郎神的语气生硬，还带着一丝冷漠。
“哈哈哈哈哈！”
孙悟空仰头大笑，金箍棒在地上一顿，石阶立刻碎裂。
“真君说不许插手，俺还偏要插手！难道你还能把俺打回五指山去不成？哈哈哈哈哈！！”
空气骤然紧绷。
两人对视，像刀剑在空中交锋。
良久。
二郎神收回目光，声音低沉。
“罢了，随你。”
孙悟空心里一跳。
杨戬这厮如今怎的越发好说话起来？
孙悟空只觉得这趟行程越发有趣起来。
它嘿嘿一笑，眨眼道。
“嘿嘿！俺这就跟你走一遭，看看你这二郎真君在华山究竟藏了些什么宝贝！”
……
翌日清晨。
天宫仙鹤都还尚未完全苏醒，钟鼓声已经远远传来。
神殿外的晨雾翻滚，白光映得殿宇庄严。
杨戬换上了那身魁梧霸气的银甲，一手将三尖两刃刀负于背后。
整个人气息锋锐，冷得让空气都凝固。
一双漆黑眸子微微眯起，带着不可忽视的霸气与冷冽。
啸天一袭灰色盔甲，随着杨戬立在阶下。
她还皱眉低声道。
“真君真要让大圣同行？可此行……”
杨戬神色冷沉，只是淡淡颔首，没有直接回答。
孙悟空早已等在不远处。
它肩挑着金箍棒，金眸亮得似火一般。
孙悟空正蹲在石阶上逗一只不知哪里来的小鸟，还笑嘻嘻地把果核递到它嘴边。
见杨戬出来，它立刻跳起来嚷嚷。
“走罢！俺都准备好啦。”
孙悟空特地起了个大早，就为逮住杨戬。
它昨天就觉得这二郎神答应的这么快有猫腻。
果不其然。
他一边说着随它，一边准备丢下它提前偷偷下凡去了。
啸天目光复杂，忍不住嘀咕。
“大圣这架势……怕是一夜未睡。”
杨戬负手而立，一双眸色越发深沉。
他不置一词，只是轻轻抬手一挥，祥云自脚下升起，瞬息托起三人破风而去。
……
风声猎猎。
三人踏着祥云，脚下天穹翻卷。
越是近了，东南方向的云气却越渐渐变得阴沉。
远方山影若隐若现。
孙悟空站在云头，眯眼望着前方。
啸天和它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孙悟空转头却见杨戬一言不发，便以为他还在想着法子甩掉自己，于是它忽然笑嘻嘻凑过去。
“真君，你可别再想着甩掉俺啊，都到了这里你要还想甩掉俺，就别怪俺扭头回去就砸了你的神殿！”
杨戬神色淡淡，不似昨日那般冷漠。
“我既答应带你来，便不会将你赶走。”
是是是，他二郎神说的都对！
话说的漂亮。
可他昨日不也答应了随它么，那今日早起准备提前下凡的又是谁？
孙悟空眼珠一转，笑容狡黠。
“真君总是板着脸，让人想要猜上一猜都难，若俺猜得不错，你这趟华山之行既不是为天庭干活，也不是挖啥宝贝，难道是有啥旧账要清？还是有啥你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
孙悟空才不觉得二郎神是真来散心的。
杨戬面色依旧淡漠，沉声。
“你的问题太多了。”
孙悟空哈哈一笑。
“怎的？俺就爱多问！等到了地方，真相自己会蹦出来，到时候看你还能瞒多久。”
风声呼啸，祥云疾驰。
远处的华山轮廓渐渐清晰。
模糊的轮廓像是一头沉睡的巨兽，阴影笼罩，令人心头一紧。
杨戬的眸色深沉下来。
一旁的孙悟空火光般的眼睛闪亮，笑容里却藏着锋锐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