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前她就醒了,锅铲还在腰后,绑得结实。
这次她没摸铲柄确认刻痕,直接起身穿衣。外衣下摆盖住木柄一半,和昨天一样。但她今天不打算去演武场装新手。
她要去丙字练功房。
昨晚那扇铁门关上后,她记下了位置。西偏院最深处,靠近山壁,常年没人管。高个弟子用钥匙开门,动作熟练,不是第一次。
她等到了夜里三更。
雾比昨夜浓,巷子里的灯昏得几乎照不清脚下的路。她贴着墙走,绕过西角门,蹲在屋檐下看了半炷香时间。
没人来。
她起身,沿着墙根靠近铁门。锁是新的,铜质,表面有油光。她从袖中抽出一根细铁丝,轻轻插进锁孔,手腕一抖,暗扣弹开。
门没上链,只靠锁扣闭合。她推了一条缝,锅铲先伸进去探了探,没碰上机关。
她闪身进去,关门。
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背贴墙壁,左手往前摸索,指尖碰到粗糙的墙面。墙皮有些脱落,摸上去像干裂的土块。
她缓步前行,右手握紧锅铲。
走了大概十步,左手忽然触到一道裂缝。再往下滑,发现墙上有刻痕。她用指甲刮了刮,能感觉到线条的走向。
不是装饰。
她换左手扶墙,右手从怀中取出一块火折子。吹了两下,火星亮起,照亮眼前一段墙面。
上面刻满了符文。
歪歪扭扭,像是有人用指甲或石头硬生生抠出来的。线条杂乱,但排列有规律。她看不懂内容,可那些符号边缘泛着淡淡的灰气,靠近时皮肤发凉。
她灭了火折,靠感应继续往里走。
地面开始有些震动,越往里越明显。像是底下有什么东西在运转,或者人在走动。
她放慢脚步,蹲下身,手掌贴地。震动来自东南方向。
她朝那边挪过去,途中踢到一堆腐木。她没急着绕开,反而蹲下来用手扒拉。
底下有东西。
她把腐木推开,手指摸到一个硬壳。皮革封面,边角磨损严重,像是被水泡过又晾干。
账册。
她抽出来,借着窗外透进的一点月光翻开首页。
纸页发黄,墨迹晕染,但还能看清字。上面写着几笔交易记录,金额大得离谱。每一笔后面都标着“玄蚨”二字,像是代号。
落款日期全是最近十天内的。
她快速翻了几页,内容差不多。进出款项频繁,数额巨大,没有具体用途说明。只有一行小字提到了“材料已备齐,待子时转运”。
她合上账册,塞进怀里。
刚站起身,耳朵忽然一动。
门外有动静。
不是风声,也不是树叶响。
是脚步声。
两个人,正在靠近。
她立刻转身,扫视四周。门口不能走,原路返回等于迎面撞上。她往北侧退了几步,发现那里有个塌陷的隔间,木架倒了一半,夹层还留着空隙。
她钻进去,蜷缩身体,把锅铲横在胸前。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门锁咔哒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
她屏住呼吸,手心贴着铲面,能感觉到一点温热。这铲子修好之后,有时候会发热,尤其是在她紧张的时候。
她不知道为什么。
外面的人进了屋。
一人站在门口没动,另一人往里走了几步。
“昨夜没人来过?”
“没有。我巡过一遍,门锁没动。”
“那就好。东西都清点过了?”
“清了。差三份,说是路上耽搁了。”
“别出岔子。上头催得紧,今晚必须把阵眼埋下去。”
“知道了。丙字房不能再用了,太显眼。”
“换地方的事我会安排。你先把今日的标记做完。”
两人说话声音压得很低,但姜小葵听得清楚。
她盯着夹层缝隙,看见其中一人的靴尖离她藏身处不到两尺。那人穿着黑色短靴,鞋帮上有道补丁,针脚粗。
她没动。
对方也没往这边看。
片刻后,两人原路离开。门重新锁上,脚步声远去。
她仍没出来。
等了整整一炷香时间,确定外面再无动静,她才慢慢从夹层爬出。
膝盖发麻,手臂酸胀。她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活动手脚。
账册还在怀里,没丢。
她低头摸了摸锅铲,铲面温度恢复正常。
刚才那两人提到“阵眼”,还说“标记要做完”。他们不是普通弟子,也不像是黑风寨的人。黑风寨做事狠,但不会这么小心。
而且他们提到了“上头”。
她想起梦里那个背影,手里拿着一块青铜碎片。
和她的那一块一模一样。
她把账册又掏出来看了一眼,首页的“玄蚨”两个字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这不是普通的资金往来。
她把账册重新收好,正准备离开,忽然停住。
地上有一道划痕。
就在刚才那人站过的地方,鞋尖附近。像是用利器划出来的,很浅,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她蹲下身,用手指顺着痕迹描了一遍。
是个符号。
和墙上那些符文风格一致,但更简洁。中间有个小圆点,像是眼睛。
她盯着看了几秒,忽然觉得胸口一闷。
不是疼,也不是怕。
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有人在远处喊她名字,声音听不清,但确实在叫她。
她站起身,快步走向门口。
这次她没用铁丝,而是直接拧动锁扣。门开了条缝,她闪身出去,回头最后看了一眼。
铁门上的铜锁还在滴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