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话音落下,姜小葵没接。
她手指在锅铲边缘轻轻一弹,铲面微震,像是被风吹动的铁片。她不动声色往后退了半步,右脚 heel 落在一块松动的地砖上,借力一压,地砖发出极轻的“咔”一声。
书架上的黑袍人瞳孔缩了一下。
就是现在。
她左手一扬,把《鸣霞志略》朝对方脸上甩去。书页翻飞,遮住视线瞬间,她整个人从原地窜出,贴着书架底部滑行,右手锅铲在地上划出一道短弧,一撮灰粉洒出,落在门槛内侧。
小林立刻会意,转身就走,脚步压得极低。
黑袍人手忙脚乱接住书,抬头时姜小葵已退到门口,锅铲横在身前,像挡在灶台前防贼的厨娘。
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
五个人,步伐整齐,腰间挂着符火铃,是巡逻队。
姜小葵眼神一沉,抬手在自己太阳穴敲了两下,这是暗号——动手别留声。
第一声脚步踩上回廊木板时,她突然用锅铲尖戳地,发出“叮”一声脆响,短促清亮,像筷子碰碗。
队伍最末那人耳朵一动,停下脚步,朝声音方向偏头。
其余四人继续前行。
落单的弟子迟疑两秒,终于忍不住离队,提灯往藏经阁门口走来。
门缝里飘出一股味道。
不是香,也不是臭,是刚蒸好的馒头混着焦锅底的气息,闻着让人胃里发空。
他吸了口气,眉头皱起。
下一秒,后颈一麻,眼前发黑,软软倒下。
姜小葵一手托住他身子,拖进门内阴影处,动作利落得像搬柴火。她顺手扯下对方腰间的符火铃,塞进怀里。
小林从拐角探头,对她点头。
外面四人已经走到院中,忽然停住。
领头那人鼻子抽了抽,低声问:“谁带干粮了?”
没人回答。
他又嗅了嗅,“不对劲,这味儿……有点邪。”
旁边一人抬手捂鼻,“像是饭香,可咱们这儿三年没开过灶了。”
“闭嘴。”领头的喝了一声,手按在腰间短戟上,“刚才老五呢?掉队了?”
四人迅速散开,两人守前后路口,两人折返寻找。
姜小葵蹲在门后,锅铲贴地,掌心发热。她深吸一口气,低声说:“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
话音落地,铲面闪过一丝金光,一缕白气冒出来,钻进地上那撮灰粉里。
灰粉微微颤动,接着,一股红烧肉混着葱油饼的味道猛地炸开,浓得像是有人掀了蒸笼盖。
守在路口的两人身体一僵。
其中一个直接咽了口口水,喉结上下滑动。
“你闻到了吗?”他喃喃。
“别分神!”领头那人厉声喝道,“这是幻术引子!所有人闭气——”
晚了。
一只黄毛老鼠从墙角窜出,嘴里叼着半块馍,疯了一样往他们脚边冲。两人下意识跳开,阵型裂开一道口子。
姜小葵冲出去,锅铲横扫,铲背拍中一人膝盖窝,那人跪地,她顺势一脚踹在他肩胛骨上,整个人扑倒在地。
另一人拔出短戟刺来,姜小葵矮身躲过,锅铲往上一撩,铲沿磕在他手腕上,短戟脱手飞出,砸在墙上铛的一声。
她没追击,反而后撤两步,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往地上一摔。
布包裂开,撒出一堆灶心土混着符灰的粉末,形成一道短短的线。
骨哨声响起。
剩下那名弟子已经吹响联络哨,尖锐刺耳。
但哨音撞上那道灰线,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声音骤然变闷,传不出去。
“隔声阵?”领头那人脸色变了,“你是天机阁的人?”
姜小葵不答,只把锅铲扛在肩上,像挑扁担那样晃了晃,“你们不信我爹妈是谁,饭就越香,信不信?”
那人冷笑,“装神弄鬼!结阵!”
三人迅速靠拢,双手交叉,指尖画符,地面浮现三道暗红线条,围成三角,朝姜小葵脚下延伸。
困龙锁灵阵。
她眼角一跳,右眼尾朱砂痣开始发烫。
阵法成型前,她忽然弯腰,抄起地上一根断掉的铜灯杆,用力插进地板缝隙,撬动。
“哗啦”一声,头顶悬挂的三盏油灯全被震落,灯油泼洒,火星溅出,火舌腾起,逼得三人后退。
阵法裂开一角。
她趁机翻身滚出圈外,顺势把手伸进怀中,摸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符。
食箓——爆炒星辰。
她咬破指尖,在符上点了一下,扔在地上,一脚踩实。
符纸自燃,金光冲天,噼啪作响,像过年放的鞭炮。强光闪得敌人睁不开眼,空气中弥漫出糖醋排骨和烤鸡翅的香味,浓烈到呛人。
小林从侧门冲出,手里拿着根木棍,照着一个捂眼后退的弟子脑门就是一下。
那人闷哼倒地。
另一个转身要跑,姜小葵甩手掷出锅铲。
锅铲旋转飞出,铲柄撞在他后腰命门穴,那人腿一软,趴在地上动不了。
只剩领头的那个。
他闭着眼,双手掐诀,还在试图重启阵法。
姜小葵走过去,蹲下,把锅铲放在他脖子上,轻轻一压。
“你们主殿里关了多少人?”她问。
那人牙关紧咬,不说话。
“不说也行。”她笑了笑,“但我再念一遍我爹妈是谁,你怕是要流着口水爬回去报告了。”
那人额头青筋暴起,猛地睁开眼,“你根本不是什么圣女!你就是个偷饭吃的野丫头!”
“哦?”姜小葵歪头,“那你为什么一直不敢看我右眼?”
那人瞳孔一缩。
她收回锅铲,站起身,拍了拍手,“小林,绑了。”
小林上来用符绳把四人手脚捆住,塞了嘴,拖到藏经阁角落堆起来。
姜小葵走回门口,捡起锅铲,发现铲面有点发黑,像是烧过头的锅底。她用袖子擦了擦,没擦掉。
她低头看了看左腕布条,血又渗出来了,湿了一片。
“走吧。”她说,“别在这儿等他们醒过来请吃饭。”
两人沿着回廊继续往前。
越往里,走廊越窄,两边墙上开始出现暗红色纹路,像是用锈铁画的符。
空气里有股腥味,不重,但持续不断。
前方拐角处,一道铁门立在尽头,门上刻着扭曲的字,像是多个名字叠在一起写,看得人头晕。
姜小葵走近,伸手摸了摸门框。
冰凉。
她正要查看,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不是脚步,是布料蹭墙的声音。
她猛地回头。
小林站在三步外,手扶着墙,脸色有点白。
“怎么了?”她问。
“我……刚才好像看见……”小林声音发紧,“有个影子,从那边窗口一闪。”
姜小葵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高处有一扇小窗,糊着黄纸,外面是夜空。
纸上,确实有一道模糊的痕迹,像是有人用手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