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日就是梁纾的及笄宴了。梁夫人为了筹备她的及笄宴煞费苦心。
本朝女子年满十五,就是及笄之年,意味着已到了可以许配人家的年龄。及笄宴是女子成年的礼仪,标志着其从少年步入成年,宴会上一般会有女子加笄等仪式,以显示其成年的身份和责任。
梁蘅及笄时是祖母亲自担任正宾,给她梳发、加笄。那时候祖父还在世,特意为她取字令仪。这些事似乎还在昨天,每个细节都清晰可触,恍如隔日。
六月十五是个好日子,梁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梁纾的及笄礼在家族的祠堂前举行,祠堂前摆放着香案,案上供奉着祖先的牌位,香烟袅袅,庄重肃穆。
梁思安夫妇俩站在府邸门口,迎接各方宾客。梁夫人除了邀请本家的直系亲属和世交好友外,还专程把知府夫人和李夫人请来了。
吉时已到,及笄礼正式开始。梁纾身着一袭淡粉色的罗裙,裙上绣着桃花图案,腰间束着一条白色的丝带,显得身姿轻盈。头上梳着双鬟望仙髻,面容娇羞,眼神中带着一丝紧张与期待。
梁纾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到祠堂前,向祖先牌位行三拜九叩之礼。祭祀祖先是及笄礼中的重要环节,目的是告知祖先女子已成年,祈求祖先庇佑。梁纾神情虔诚,每个动作都做得一丝不苟。
接着,由主宾为嫡女加笄。梁夫人请的主宾是梁纾的大舅母,李晏和大人的夫人罗氏,罗氏是专程从京城赶回来的。只见主宾手持一支精美的凤头金簪,神情慈爱,缓缓走到梁纾面前,将金簪插入发髻中,口中念道:“笄而字之,敬尔威仪,淑慎尔德,宜室宜家。”梁纾微微低头,脸颊绯红,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加笄完毕后,梁纾再次向祖先牌位行礼,然后转身向父母行礼。她盈盈下拜,说道:“多谢父母养育之恩,女儿定当谨遵教诲。”梁氏夫妇微笑点头,眼中满是欣慰。
随后,梁纾回到内室更换上了成年女子的服饰。一件淡蓝色的长衫,外罩一件月白色的褙子,头上的发髻更加端庄,又插上了一些珠翠。她再次出现在宾客面前,向宾客行礼致谢。
宾客们纷纷送上祝福。知府夫人走上前来,拉着梁纾的手,笑着夸道:“纾姐儿今日及笄,光彩照人,这仪态教养满江宁府怕是找不出第二人了。”
梁纾被夸得不好意思,谢过知府夫人谬赞。
梁夫人亲自领着知府夫人入座宴席。今日宴席摆满了珍馐美馔,陈年佳酿,规格极高,这份气派满江宁府倒真找不出第二家了。
梁夫人特意安排娘家大嫂罗氏、二嫂沈氏和知府夫人、李夫人同坐一桌,方便几位夫人拉拉家常,亲近亲近。
李夫人也是携厚礼前来,观礼之后就盼着多看看自己的未来儿媳妇。自从上次见了梁蘅,她对这孩子就喜欢得不得了。巴不得这些定亲的繁琐流程走得越快越好。前日请人算的良辰吉日也定下了,要不是想着梁家嫡女今日要办及笄宴,她昨日就想备礼上门告知了。
李夫人远远地看梁蘅招待客人,周到随和,仪态大方,简直挑不出一点毛病。心里暗自为儿子高兴,李长晟这回是真捡到宝了。
梁蘅带着妹妹们陪着各府来的小姐贵客们观礼,又安排着入席吃茶,好不容易抽得空了,才到李夫人面前来行礼问安。
李夫人拉着梁蘅慈爱地问道:“今儿可累着了,这么多宾客!难为你上下招呼打点。”
“不累的,二妹妹及笄是大事,我尽些绵薄之力罢了。”梁蘅说道。
李夫人见梁蘅额头上一层薄薄的汗珠,取出帕子轻轻为她擦拭。梁蘅红了脸,又不好挣脱,不好意思得很。
梁钰隔着几张桌子看到李夫人对梁蘅这般疼爱,冷哼了一声。梁筠在一旁故意说道:“大姐姐有福气遇上个好婆母呢!”
梁钰不搭腔。学了这么久规矩,总算放她出来了,现在也学乖了,能忍则忍,尽量不跟梁筠吵。
这两日林姨娘天天给她做好吃的补身体,父亲也送了她最新样式的项链。姨娘告诉她,爹爹心里是最疼她们母女的,让她乖乖的,以后自有爹爹为她做主。梁钰有半个月没见姨娘的面,发现姨娘比前段时间要好看了,爹爹也来得勤些了,梁钰很高兴,自己有爹有娘,大姐姐怎么能和她比。
宴毕,梁蘅带着各家小姐们到花园里坐坐。安排丫鬟们重新上了茶水、点心果子,小姑娘们便三三两两地散在花园里玩儿。
梁夫人的娘家侄女来了三人,一位是罗氏的庶女,唤做晴姐儿的,另外两位是梁纾二舅舅家的双生女儿,湘姐儿和润姐儿。晴姐儿年纪稍大些十四了,湘姐儿和润姐儿才十二岁。
李乐晴眨眨眼睛,问梁蘅:“听说梁大姐姐定亲了呢!”
梁蘅笑了笑道:“是定亲了,妹妹没听错。”
李乐晴假装不知“不知大姐姐定的夫家是哪一家?”
李乐湘和李乐润虽然年纪小,也知道李乐晴一个小姑娘这般问梁大姐姐不好,轻声招呼到:“二姐姐!”
旁边坐着的几位小姐听李乐晴这般问,也好奇梁大小姐定的哪家亲事。外边夫人们是几乎都晓得梁李两家联姻,但闺阁里的小姑娘却不是都知道。
梁蘅与李乐晴不熟,好几年没见过面了,上一次看见她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子。她这般直接问,梁蘅脸上一红正要答她,忽听梁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晴妹妹这般关心我大姐姐呀,大姐姐定了骁勇将军府的二公子,你不知道吗?”
梁蘅回头见梁纾来了,向她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李乐晴讪讪地说道:“听人闲聊说起梁大姐姐,才想着问一声。”
梁纾道:“多谢你关心了。”
几位不知情的小姑娘,纷纷恭喜,梁蘅红着脸谢了。
凉亭里小姑娘们要做画,梁蘅安排丫鬟婆子搬了桌子,拿了笔墨纸砚伺候。
梁纾怕大姐姐心里不舒服,安慰道:“晴丫头向来讨厌,大姐姐不必理她。”
梁蘅当然晓得李乐晴当着众人这般问她,是想打听李家二公子是鳏夫的事。只是她与李乐晴并无往来,她何故要如此呢?
梁蘅让梁纾放心,今天万事都不可扫了梁纾的面子。况且她与李家定亲是事实,没什么不可说的,她本人都不在意,旁人说的话又有什么打紧。
梁蘅吩咐丫鬟们好好伺候着,她回房换身衣裳就来。今日日头大,梁蘅进进出出招呼,身上汗渍渍的,抓紧时间带着翠柳回漪澜轩。
为躲太阳,两个人没从园子里穿,在连廊上走着。连廊那头一个人,看见她们过来,停在廊下等着。
梁蘅走近了才看到是二婶程氏的娘家侄子程原。程原行礼说道:“大姐姐好久不见!”
程原其实与梁蘅同岁,只比梁蘅小了几天。梁蘅都称他“程公子”并不以年长为姐自居。小的时候他们常在一块玩儿,年纪大些了,见面就少了。程原读书极好,十五岁就过了发解试,如若不是书院先生让他再沉淀积攒两年,只怕都拿到了“贡士”的身份了。
梁老夫人就很喜欢程原,常叫二夫人程氏把侄子接来梁府玩耍。盼着程原多带着梁砚看看书,指点指点。梁砚十八了却连县试都没过。
梁蘅问道:“程公子几时来的?近来可好?”
程原答道:“昨日来的,近来都在书院读书,大姐姐可好?”
梁蘅回道“谢程公子关心,我也很好。只是你为何一人在此?”
并非梁蘅待客不热情,这里是内院,外男不该无故一个人留在这里。况且今日府中有宴饮,女客又多,冲撞了就不好了。
程原不慌不忙地答道:“原是表弟陪着去给老夫人请安的,他突然有事跑了,我正要出去。”
梁蘅道:“那不妨晚些再去吧,我让翠柳送你出去。”
翠柳走到程原面前屈膝行了礼,前面带路。
程原对梁蘅道:“程原先去书房了。”
梁蘅道:“程公子慢走。”
程原跟着翠柳走到连廊拐角处,回头望去,梁蘅正目送着他。他慌忙收回视线,心突突的,怅然若失。
出了内院,翠柳行礼告辞。程原忍不住问道:“听说你家大小姐定亲了?”
翠柳一愣,答道:“是,大小姐定亲了。”
程原追问道:“定的哪一家?”
翠柳有些不解,抬头看程原“定的骁勇将军府的李二公子。”
“骁勇将军府?”程原喃喃自语,转身进了书房院子。
翠柳看着程原的背影若有所思,站了一会儿才回漪澜轩去接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