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千帆的几个同学,跟看外星人似的打量着梅梓。
一个哥们儿用胳膊肘捅了捅齐千帆,声音压得跟做贼一样,偏偏那音量,足够让在场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千帆,这人谁啊?cEo?还投资?你可别是遇上骗子了吧?现在这行都这么卷了?还跑到大学宿舍楼底下堵人?”
另一个同学立马跟上:
“就是啊,长得漂漂亮亮的,干点什么不好,非出来骗人。你听她说的,什么‘改变整个游戏行业’,这话术,跟咱们昨天刷视频看到的那些诈骗培训套路,简直一字不差!”
几句话,像针一样扎在齐千帆身上。
他脸上一阵燥热,扶着眼镜的手指都在发颤。他本来就嘴笨,被同学这么一搅和,脑子里更是一团乱麻,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看向梅梓,那点刚升起的好奇和期待,瞬间被浓浓的警惕覆盖,甚至还掺杂着一丝被人当众戳穿骗局的窘迫。
这事儿太扯了。
自己的“幻镜”引擎,在科技节上根本无人问津,连个多问一句的都没有。怎么展会刚结束,就冒出来一个美女cEo,开口就要投资他,闭口就要改变世界?
这比他写的那些代码还不真实。
梅梓心里门儿清。
想让一个对自己成果极度不自信,又没怎么接触过社会的天才相信自己,比搞定董事会那帮老狐狸难多了。
她压根没搭理旁边那几个咋咋呼呼的男生,她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齐千帆一个。
“骗子?”
梅梓轻笑一声,那笑容里没有半点被冒犯的恼怒,反而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
“那我骗你什么?骗你那台除了代码一无所有的笔记本电脑?还是骗你兜里刚在食堂花剩下的几块钱饭票?”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锤子一样,一字一句砸在齐千帆心上。
这话太直接了,甚至有点冲。
但也正是这种不留情面的直接,反而让齐千帆彻底愣住了。
是啊,他有什么值得被骗的?
他就是一个穷学生,浑身上下,唯一可能值点钱的,就是脑子里那些还没人看得上的代码。
“我……”齐千帆张了张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你不信,很正常。”
梅梓收起笑容,脸色严肃起来,“一个正常的学生,都不会轻易相信一个突然从石头里蹦出来的陌生人。”
她往前走了一小步,迫使齐千帆对上她的视线。
“但是,齐千帆,你的‘幻镜’引擎,它的价值,远远超出了你自己的想象。你以为它只是个没人看的学生作品,但在真正懂行的人眼里,它就是一座还没开采的金矿。”
“你用的实时光线追踪算法,优化效率极高。还有你的物理渲染管线,对材质的解析能力,已经摸到了商业级引擎的门槛,甚至在某些方面,已经超过去了。这些东西,外行看个热闹都嫌烦,但骗不了内行。”
梅梓把自己下午在展板上看到的,加上来时路上临时抱佛脚查到的几个专业术语,不急不缓地抛了出来。
她不需要说得太深,只需要让他知道,她不是在胡说八道。
齐千帆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那几个同学也瞬间安静下来,你看我我看你,大气都不敢出。
太专业了。
这些话,根本不是一个搞电信诈骗的骗子能编出来的。
这每一个字,都对应着齐千帆熬过的无数个通宵,是他一行一行代码敲出来的核心技术,是他最骄傲,也最不被理解的心血。
今天一整天,他跟不下二十个人解释过这些,但没一个人听得懂,更没一个人能点出他技术的牛逼之处。
而眼前这个女人,竟然说得丝毫不差。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齐千帆的声音都在抖,一半是激动,一半是不敢相信。
“因为我的工作,就是发掘被埋没的价值。”
梅梓的语气依旧沉稳有力。
“我投资过一个叫陈东默的歌手,找到他的时候,他还在地下通道卖唱,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不入流的混子。现在,他是乐坛最火的新人王。”
“我相信,你在技术领域,能比他在音乐领域走得更远。我今天来,就是不希望看到一块能震惊世界的璞玉,因为无人问津,被埋没在尘土里。”
梅梓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声音冷了几分。
“甚至……被一些别有用心的豺狼,连皮带骨地给吞了。”
最后几个字,她吐得极重。
齐千帆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下午张建华老师拿走他电脑时,那种过于热情的态度。
他立刻甩了甩头,觉得自己想多了。
张老师那么器重自己,怎么可能会是“别有用心的豺狼”。
“我……我还是觉得……这太突然了。”齐千帆的声音弱了下去。
“我懂。”
梅梓点了点头,知道火候差不多了,逼得太紧反而会起反效果。
“这里确实不是谈正事的地方。这样,明天上午十点,学校对面的‘研磨时光’咖啡馆,我们坐下来,好好谈。”
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过去。
名片设计得极简,白底黑字,只有“拾光者投资 cEo 梅梓”和一串电话。
“这是我的名片。你可以上网查我的公司,查我这个人。我们是初创公司,规模不大,但工商信息都是公开透明的。你也可以去问问你的老师,或者其他你信得过的懂行的人,看看我刚才对你技术的评价,到底是不是在吹牛。”
梅行给了他验证的途径,也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明天,我会带上我的法务和投资意向书。来不来,你自己决定。”
她转身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又停下,没有回头。
“最后送你一句话。你手里的东西是块肥肉,闻着味的鲨鱼,可不止我一条。很多时候,等你发现危险了,肉早就被分食干净了,而你,作为它的创造者,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
说完,梅梓再没有片刻停留,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干脆利落,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齐千帆捏着那张还带着一丝余温的硬质卡片,站在原地,脑子里乱得像一锅沸腾的粥。
“我操,千帆,这……这姐们儿是真是假啊?”一个同学凑过来,眼睛死死盯着他手里的名片。
“我……我不知道。”齐千帆喃喃道。
“管他真的假的!”另一个同学一拍大腿,“上网查啊!查这个‘拾光者投资’,再搜搜那个叫陈东默的歌手,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对对对!快走快走,回宿舍查!”
几个同学七手八脚地簇拥着还在发懵的齐千帆,火急火燎地冲进了宿舍楼。
谁都没有注意到,就在不远处一棵大树的阴影里,一辆黑色的轿车内,张建华正坐在驾驶座上,一张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刚才没好意思直接上宿舍楼,怕显得太刻意,想着在楼下守株待兔,结果,竟然让他看到了刚才在咖啡馆里那个坏了他好事的女人!
她怎么会找到这里?她还跟齐千帆说了那么久的话!
一种强烈的恐慌感攫住了张建华的心。
他死死盯着宿舍楼的入口,手在口袋里一阵摸索,掏出手机。
他必须抢在这个女人前面,必须把代码的备份弄到手!绝对,绝对不能再有任何意外!
他划开屏幕,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飞快地找到了齐千帆的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嘟……嘟……”
电话接通了。
张建华把手机紧紧贴在耳边,压着声音开口:
“喂,千帆吗?我是张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