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手机从梅梓手里滑落,砸在桌上。
院子里的桂花还在开,她什么都闻不到了。
耳朵里只有自己的心跳,和电话里耿小帅那句话——
“我爷爷手里攥着一把刻刀。”
那双雕出无数木偶的手,现在握着刻刀。不是为了创作,是为了拼命。
梅梓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怕的画面。
她猛地看向段回舟,想说什么,却发现他已经拿起手机,拨了出去。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是我。”
电话接通,段回舟只说两个字。
那头传来一个男声,干脆利落:
“段总,我们的人一直跟着耿小帅。他一挂电话,我们就锁定了信号源。
对方用的虚拟号,但我们追踪到了物理基站。
另一组人已经在调监控。五分钟,给我五分钟。”
段回舟嗯了一声,挂断。
梅梓坐不住。
她站起来,又坐下,脑子里全是耿老那张倔强的脸。
段宏那种人,会怎么对付一个宁死不屈的老人?
手机再次响起。
还是那个男声,这次语速快了一倍:
“找到了!黑色商务车,车牌秦Axxxxx,五分钟前经过城东立交,往郊区开。
根据路线分析,目的地很可能是城东三十公里外的废弃茶厂。
地形复杂,只有一条路进去。”
“派人围住外围,别惊动他们。把定位发我。”
“明白。”
挂断电话,段回舟看向梅梓:
“他们要的是耿老的合作姿态,至少在签约前,人是安全的。”
“可那把刻刀……”
“那是耿老的护身符,也是他的投名状。”
段回舟一字一顿,“他在告诉我们,他不会妥协。也在逼我们,必须用最快速度把他救出来。”
梅梓盯着他。
这个男人,在如此紧急的关头,不仅没乱,甚至还能精准分析出每个人的心理。
段回舟的第二个电话拨了出去。
那头很吵,能听到密集的键盘声。
“段总,您交代的b计划已于一分钟前全面启动!”
一个年轻的声音传来,带着亢奋,“第一波三亿的抛单已经砸下去了!
段氏建设的股价开盘即跳水,现在整个集团的公关部和证券部,绝对已经烧起来了!”
“才三个亿?”段回舟眉头微皱,“段宏一年的分红都不止这个数。”
电话那头的人立刻绷直:
“不!段总,这只是开胃菜!我们准备了十五个亿的资金,分批次,多账户操作,保证让他想护盘都找不到对手盘在哪!”
“不够。”
段回舟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要的不是波动,是恐慌。我要让所有持有段氏建设股票的散户,都觉得末日来了。”
他顿了顿。
“把我之前让你准备的那份,关于‘宏图广场’项目存在结构性缺陷和重大安全隐患的匿名评估报告,发给秦州建设局和安监局的几个主要领导。
记住,用最‘不经意’的方式,让他们相信这是内部良心人士的‘义举’。”
“明白!”
电话挂断。
院子里死一般安静。
梅梓呆呆看着段回舟。
如果说之前她以为的商战是谈判、是竞标,那么现在,段回舟就给她活生生上了一课。
什么叫杀人不见血。
什么叫于千里之外,决胜于股掌之间。
短短几分钟,他冷静分析局势,安抚受害者,定位人质,同时还在看不见的资本市场上,发动了一场足以让百亿集团伤筋动骨的金融狙击。
而那份“匿名评估报告”,更是一把悬在段宏头顶的剑,随时能让他万劫不复。
那座被温和外表掩盖的冰山,终于在她面前,露出了水面之下那庞大、森然而令人敬畏的体量。
手机屏幕亮起,收到一个地图定位。
段回舟拿起车钥匙,站起身。
“你待在客栈,锁好门,等我消息。”
“不。”
梅梓几乎是立刻站起来,拿过外套穿上,动作利落。
“我们是战友,我跟你一起去。”
段回舟停住,看着她。
那双向来清亮的眸子里,此刻没有恐惧,没有退缩,只有一种同仇敌忾的火焰在燃烧。
他没再劝。
“好。”
两人快步走出客栈,坐进那辆黑色越野车。
就在段回舟即将发动车子的时候,手机第三次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直接按了免提。
电话里传来的,是那个年轻下属压抑不住的、几乎要破音的狂喊:
“段总!成了!成了!秦州政府办公室刚刚传来消息!”
“就在三分钟前,市里直接叫停了‘宏图广场’项目的所有审批流程!理由是‘接到举报,项目存在重大安全风险,需要重新进行全面评估’!您那份报告,比核弹还管用!”
电话那头的人喘着粗气,继续汇报:
“还有!段宏本人,就在刚才,被市纪委的人从他董事长办公室里‘请’去‘喝茶’了!听说他被带走的时候,脸都绿了!”
梅梓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
太快了。
快到不真实。
从耿老被带走到现在,不过半个多小时。
段回舟的反击,快得像一道闪电,精准、凶狠,不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直接劈在段宏的命门上。
但就在这时——
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变了调:
“等等!段总!不对!段宏的团队启动了护盘资金!他们在对抗我们的抛单!股价在反弹!”
梅梓心脏猛地一紧。
段回舟沉默了三秒。
那三秒,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他开口,声音依旧平静:“预料之中。启动第二波。”
“是!”
电话挂断。
梅梓看着段回舟,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个男人,连对手的反击都算到了。
段回舟发动车子,引擎在安静的夜里发出低吼。
“现在,姓段的那个,自身难保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梅梓。
“我们去把我们的旗帜,平平安安接回来。”
车冲进古镇深沉的夜色里。
车在青石板路上疾驰,车内的气氛紧绷如弦。
梅梓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古镇夜景,突然开口:
“段宏被带走,他手下的人会收到消息吗?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
段回舟握着方向盘,目光直视前方:
“会。所以我们必须更快。”
“等等。”
梅梓突然坐直身体。
“我有个想法。”
段回舟看她一眼。
“我现在立刻联系我认识的几个自媒体大V,让他们提前发布‘耿老失联’的消息。”
梅梓语速极快。
“舆论压力一起,对方不敢乱来。这是我的专业,品牌操盘的核心就是舆论战。”
段回舟沉默片刻,点头。
“可以。但要控制节奏,别让消息提前发酵。我们到茶厂之前,消息不能扩散。”
“明白。”
梅梓立刻拿出手机,开始编辑信息。
她手指飞快敲击着屏幕,脑子里已经开始规划整个舆论战的节奏——先让几个小V试探性发布,观察反应,然后在关键时刻引爆大V。
这是她的战场。
就在这时,段回舟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屏幕又一次亮起。
他扫了一眼,脸色微变。
他把手机递给梅梓。
梅梓低头一看,是之前那个负责追踪的下属发来的消息:
【段总,情况有变!茶厂里刚刚开出来一辆车,不是之前那辆黑色商务车,是一辆破旧的皮卡!正沿着另一条小路往山里开!我们……我们跟哪一辆?!】
梅梓心脏骤停。
两辆车。
一辆是之前带走耿老的黑色商务车,还停在茶厂。
另一辆是突然出现的破旧皮卡,正往山里开。
耿老在哪一辆车上?
就在这时,手机里传来一条语音消息。
是耿小帅的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
“梅总……我刚想起来……我爷爷走之前……把他那个‘镇店之宝’的木偶也带走了……那个木偶……是他说要带进棺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