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顺楼的饭局被梅梓取消了。
段回舟的辉腾,转而停在了秦州最繁华的“太古金座”商场地下车库。
“换个地方体验生活。”
梅梓的理由简单,却让一行人的气氛变得古怪。
尤其是耿宝山,老人看着眼前光怪陆离、充斥着震耳欲聋电音和巨幅二次元海报的商场入口,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这地方的空气,让他从肺到心都感到排斥。
“老板,我们来这……干嘛?”
林屿倒是两眼放光,跟回到主场似的。
“找‘神’。”
梅梓言简意赅。
穿过人潮,他们最终停在了一家装修极其新潮的“潮玩娱乐城”门口。
门口的巨型玻璃柜里,摆满了各种时下最火的夹娃娃机。
林屿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台机器,兴奋地指着:
“老板快看!国风联名款!《九州异闻录》的傀儡武生!”
玻璃柜里,一个穿着戏服的木偶娃娃,被粗糙的金属爪吊在半空,标价牌上写着“稀有典藏”。
它的造型,拙劣地模仿着耿宝山的作品,却画虎不成反类犬。
戏服是廉价的打印布料,脸谱油彩溢出边界,四肢的关节连接处,是明晃晃的塑料球。
段回舟看了耿宝山一眼。
老人的脸,已经沉得能滴出水。
他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那个娃娃,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一种被深深刺伤的怒火。
“这做得挺牛的啊!”
林屿完全没察觉,还在那兴致勃勃地分析。
“你看它的建模思路,明显是简化了传统榫卯结构,用球形关节替换,大大降低了生产成本。
虽然牺牲了部分活动角度,但能量产啊!听说这个系列一个月流水几千万呢!”
“量产?”
耿宝山终于开口,声音嘶哑。
“量产这种……糟粕?”
他往前走了一步,手掌贴在冰冷的玻璃上,一字一顿。
“筋是死的,骨是错的,气是不通的,神……它也配有神?”
老人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手都开始发抖,气到极致,一句秦州方言脱口而出:
“啥球玩意儿!纯粹是糟蹋老祖宗的东西!”
林屿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辩解:
“耿老,这……这就是个玩具,给年轻人玩的,没必要这么……”
“玩具?”
耿宝山猛地回头,死盯着他。
“你的游戏,以后也要做成这种连骨头都是错的‘玩具’?”
一句话,把林屿问得哑口无言。
段回舟对身后的保镖递了个眼色。
几分钟后,娱乐城的经理满头大汗地跑来,不仅打开了机器,还把里面所有的“傀儡武生”娃娃,恭恭敬敬地捧了出来。
耿宝山拿起一个,只扫了一眼,手指发力。
“咔嚓。”
娃娃的胳膊应声而断。
“肩关节这里,要用‘藏榫’,才能做出‘出枪如龙’的推送感。它用塑料球,胳膊永远是甩出去的,不是送出去的。这是死劲!”
他又拿起一个,捏住娃娃的腰。
“咔嚓。”
“腰腹是发力之源,叫‘龙骨’。得是活的,能拧、能弹!它这儿一根塑料棍插到底,跟僵尸有啥区别?还武生?我看是瘟神!”
老人像是被激怒的狮子,将那些流水线生产出的“杰作”一个个“公开处刑”,每拆一个,就点出一处死穴。
他不是在讲课,他是在宣泄一种钻心的痛。
林屿的脸从兴奋,到尴尬,再到苍白。
他看着耿宝山手里那堆七零八落的塑料零件,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技术与艺术之间那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他引以为傲的“量产”、“成本控制”,在老人那愤怒的质问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我明白了……”
林屿喃喃自语,“它的模型是静态的,没有考虑运动学逻辑。骨骼绑定完全服务于成本,而不是角色设定……这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段回舟开口了。
“耿老的‘神’,独一无二,无法量产。”
他拿起一个被肢解的娃娃,又看向耿宝山。
“林屿的‘形’,可以一夜之间铺满市场,虽然它没有灵魂。”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梅梓身上,锐利如刀。
“梅梓,我要你解决这个矛盾。”
“我要一个工具,一个能把耿老脑子里的‘神’,他手上的‘劲’,完美复刻下来,并且能量产的工具。”
“翻译,太慢了。”
段回舟将手里的塑料零件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要的,是‘灵魂拓印’。”
空气瞬间凝固。
林屿倒吸一口凉气,这比“灵魂捕捉”更狠!捕捉是记录,拓印是复制!
这是要直接挑战造物主的权柄!
耿宝山也停止了动作,他看着段回舟,又看看梅梓,眼神里有震惊,有怀疑,但更多的是一丝被点燃的,疯狂的期待。
梅梓没有立刻回答。
她弯腰,从一地狼藉的“尸体”中,捡起一个还算完整的娃娃。
指尖传来的,是廉价塑料的冰冷和粗糙。
但她的脑海里,【价值融合】系统正在疯狂闪烁。
之前,它融合的是陈东默的《将军令》和木偶的“精气神”,是“成品”与“成品”的嫁接。
而现在,段回舟要一个能创造“灵魂模板”的“母体”!
这是从0到1,从应用到创世的恐怖跃迁!
她抬起头,迎着所有人或期待、或疯狂、或质疑的目光,
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砸得整个娱乐城嘈杂的电音都安静了下来。
“三天。”
她捏着那个廉价的娃娃,对段回舟,也对所有人说。
“我给你一个,‘神格铸造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