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
那根撕裂耳膜的长音,是一根烧红的铁钎,捅穿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时间,碎了。
林舒想尖叫,喉咙却被无形的手扼住,脸上的血色瞬间被抽干,只剩下一片惨白。
林屿一屁股坐倒在地。
他死死瞪着那片猩红,脑子彻底停转。
物理隔离。
草。
物理隔离的终端!
怎么可能被攻击?
源头在哪?
这他妈不是科学,不是魔法,是纯粹的见鬼!
耿宝山老人踉跄一步,手掌撑住了冰冷的墙壁。
他浑浊的老眼圆睁,写满惊骇。
那股嗡鸣……
那股充满恶意与暴戾的“韵”,和他感应中梅梓那股孕育万物的“韵”,是绝对的死敌。
那是毁灭,是吞噬,是纯粹的混沌。
只有段回舟。
零点一秒的僵直后,他脸上所有的情绪——
惊怒、恐慌、不敢置信——
尽数蒸发,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一种比火山爆发更恐怖的沉寂。
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疯狂运转。
高维模因攻击?
污染?
侵蚀?
他不懂这些狗屁名词,但他看懂了结果。
有“东西”,在梅梓最虚弱、在她留下的“铸造台”刚刚完成解析的节点,发动了攻击。
攻击的目标不是这堆破铜烂铁。
是梅梓本人!
是她那个沉睡的、毫无防备的精神宇宙!
对方不是要杀死她。
是抢!
是污染!
是想把她用命换来的“神国”,变成自己的牧场!
“哥……梅梓她……”
林舒的嗓子终于挤出一点破碎的音节,发着抖,不成句子。
“她没死。”
段回舟开口,三个字砸在地上,像三块冰。
他看都不看那台报警的电脑,转身,大步冲出机房。
目标——医疗室!
“哥!你干什么去?!”
林舒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地跟上。
“救她。”
回答只有两个字。
那两个字里埋藏的疯狂,让林舒从头冷到脚。
他怎么救?
全世界最好的医生都宣判死刑了!
段回舟像一阵风撞开医疗室的门。
里面已是兵荒马乱。
“除颤!准备三百焦!”
“没用!心跳停了三分钟了!”
“肾上腺素!最后剂量!”
“脑电波消失了……彻底平了!”
那群世界顶级的专家,此刻狼狈得如同战场上的新兵。
他们用尽了人类医学的所有手段,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具躯壳里的生命之火,
被一股他们无法理解的、来自更高维度的力量,彻底掐灭。
“够了。”
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不响,却压过了所有嘈杂。
医生们动作一滞,回头,看见了门口的段回舟。
他站在那儿,像一尊从深渊里走出的雕像,脸上没有表情,一双黑眸里却搅动着毁灭的风暴。
“段……段先生……”
领队的德国专家摘下口罩,声音艰涩,
“我们……尽力了。她的生命体征完全消失,根据国际脑死亡判定标准……”
“我说,够了。”
段回舟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他走得很慢,室内空气的温度却随之骤降。
那些见惯生死的医生,竟被他身上无形的压力逼得连连后退,硬生生让出一条通往病床的路。
段回舟站定在病床前。
他看着那张安静得过分的脸,看着监护仪上那条宣告终结的直线。
然后,他伸出手,握住了连接梅梓身体的……呼吸机管道。
这个动作,让所有人头皮炸开!
“段先生!你干什么?!”
“疯了!你他妈疯了?!”
“快阻止他!”
医生们尖叫着要冲上来。
拔管,这是对生命最后的亵渎!
他们没能靠近。
老魏和他手下最精锐的几人不知何时已堵在里面,组成了一道人墙,纹丝不动。
“老板的决定,就是命令。”
老魏吐出这句话,面无表情。
段回舟没理会身后的骚动。
他俯下身,再一次,像三十天前那样,唇凑到她的耳边。
“梅梓。”
他的吐息很轻,字句却无比清晰。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狗东西。”
“我只知道,它在你的世界里,欺负你。”
他停顿了一下,唇角扯出一个极度危险的弧度。
“你不是说,旧神已死,新规当立吗?”
“你不是说,从今天起,你说了算吗?”
“现在,你的国,被入侵了。你亲手种下的‘梨园’,马上要被杂种占了去唱挽歌。
而你这个所谓的女王,却躺在这儿,像个废物一样,等人收尸?”
他的话,一句比一句毒,一句比一句诛心。
门外的林舒听得浑身发冷,她想冲进去捂住哥哥的嘴。
他怎么能……怎么能对一个“死人”,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醒过来。”
段回舟的音量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抗拒的煽动与命令。
“醒过来,咬死它!”
“告诉那个不知死活的杂碎,这座城,姓梅!”
“你要是再不醒……”
他的手猛然收紧,透明的管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我现在就拔了你的管子!让你连这具壳都回不去!”
“让你拼上命造出来的东西,全都变成那个杂碎的食粮!”
“让你死,都死成一个笑话!”
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所有医生都用看魔鬼的眼神看着段回舟。
他们无法理解,一个人怎么能对另一个人,做出如此疯狂残忍的举动!
然而,就在段回舟的手即将扯断那最后一丝物理连接的瞬间。
异变,陡生!
“嗡——!!!”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高亢、更嘹亮的嗡鸣,从梅梓的身体内部,悍然爆发!
那不是机械的声响,那是一声蕴含了无尽怒火与至高威严的……龙吟!
嗡鸣声中,病床上那具本该“死亡”的躯壳,猛地一颤!
她那双紧闭了三十天的眼,赫然睁开!
那不是一双属于人类的眼睛。
那是一双燃烧着金色数据流的、属于神明的眼睛!
瞳仁里没有焦距,没有情感,只有无穷无尽的、领地被侵犯的滔天怒火!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
梅梓缓缓抬起了她那只插满针管、瘦得只剩骨头的手。
她的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言出法随的“势”。
她的手指,在空中,极其轻蔑地,弹了一下。
像弹开一粒令人作呕的灰尘。
“——滚。”
一个字。
不是从喉咙发出,而是直接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炸响!
下一秒!
机房里,那台被血色乱码占据的电脑屏幕上,
所有的猩红,在一瞬间发出无声的尖啸,扭曲着,被硬生生从屏幕上“刮”了下去!
屏幕恢复了清明。
【‘神格铸造台·原型机’污染清除。】
【项目‘木偶之城’基础框架修复完成。】
【开始构建……】
蓝色的代码,再次平稳流动。
而在医疗室内。
那台鸣叫了三分钟的监护仪。
“滴…滴…滴…”
死亡的直线消失了。
一道强劲有力、节律完美的完美心跳曲线,重新出现!
梅梓眼里,那金色的火焰缓缓褪去,重新变回深邃的黑色。
她看着近在咫尺那张写满偏执与疯狂的脸,看着他眼中的自己。
干裂的唇瓣,扯出一个极其虚弱,却颠倒众生的弧度。
“吵死了。”她对他说。
然后,头一歪,再次陷入沉睡。
但这一次,不是濒死。
是力竭之后,安然的,沉眠。
段回舟站在床前,看着她恢复平稳的呼吸,那根绷了一个月的弦,终于松了。
他又一次,用最疯的方式,赌赢了。
他缓缓松开那根被捏得变形的呼吸管,直起身,
转向那群已经集体石化、世界观被按在地上碾碎的专家们,脸上是万年不变的漠然。
“现在,”
他宣布,
“开始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