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上一个小瓷瓶里那不足二两的高浓度酒精,丁承平并不是很开心。
“六七斤木头做材料,还耗费了更多木材烧火,又使用了不少盐等其他材料分离取萃,让下人们制作竹筒、竹子管道等前前后后忙碌了十来天,就得到了这么一丁点酒精,提取青蒿素根本不够用。”
而且现在也没法去证明酒精的价值。
高浓度酒精(75%浓度)是现代家庭常备的日用药品。医院不提,一般家庭在疫情之后也习惯喷洒酒精去给桌椅板凳沙发餐具杀菌消毒,因为他对常见的大肠杆菌、金黄色葡萄球菌等病菌有很好的效果。
但现在有个问题是丁承平如何去证明酒精对这些细菌有作用。
这个时代的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细菌,不知道什么是大肠杆菌,葡萄糖菌,也不知道这些细菌对人体有危害,你无法直接证明这一小罐酒精对人体有任何帮助。
比如你在一个下人的手上涂抹一点酒精,然后告诉他,它杀死了你皮肤表面的大肠杆菌,这样你就健康了,这可信么?人家不会觉得涂抹了这玩意对自己有什么明显好处。
而且自己的目的是要提取青蒿素,这点酒精量不够,不知道用粮食发酵是不是能多生产一些。
如果是现代工艺,10斤大米可以酿出5.3斤的50°白酒,但以彭家目前的环境,采用传统固态发酵的话,出酒率约30%-40%,即10斤大米只能酿出3-4斤50°左右的酒。?
有个问题是青蒿素在60°会分解,你要用高浓度的乙醇(95%乙醇沸点78°)去溶解青蒿素但又不能因为高温导致他被分解。
如果只是50°的酒精(白酒)沸点不过是25°,这样也无法做到提纯青蒿素。
要让4斤50°的白酒继续提纯,虽然理论上能得到2.5斤左右的80°酒精,但那是基于质量守恒假设,实际生产中可能因蒸发损耗,得不到这么多,而且炎热的天气与器皿也会导致耗损量较大,但无论如何必须要去做这件事,否则青蒿素的提纯就是一个笑话。
开口向小翠要了20斤陈米,这回丁承平打算用粮食提纯酒精。
除了彭大小姐,丁承平并没有对别人展示过自己得到的那一小瓶高度酒精,所以在彭家下人眼里,姑爷用木屑酿酒是失败了,耗费了十几天功夫,浪费了许多材料,却什么都没有弄出来,姑爷纯属是意气用事,徒劳无功还多此一举。
不过这些话只能私下里偷偷的说,可不敢当着姑爷提及,甚至都不敢在小翠与小丫面前提。
彭大小姐见过那一小罐酒精,也曾涂抹在自己的手背上,除了有一丝丝凉凉的感觉,也没觉得有什么神奇,但是丁承平开口要粮食继续酿酒,彭凌君并没有反对,二十斤大米而已,彭家不缺这点。
丁承平在穿越前家境并不富裕,小市民就喜欢算经济账。
如今大夏朝是太平年间,县城的陈米价格大致是30文一石(120斤),二十斤米也就5文钱。但官家的酒曲就不便宜了,十文钱一斤,二十斤米需要5-6斤酒曲,也就是六十文。人工是自己府里的下人,水是地下水不提,柴火耗损品按乡间酒坊来计算的话大致跟原材料成本相当,那么刨去人工,等于是原材料的一半,也就是30文。
等于提纯5斤的酒精成本:5文(粮食)+60文(酒曲)+30文(柴火以及其他)也就是100文钱左右。
对于月收入30两的丁承平来说这简直就是毛毛雨,不过大夏朝底层百姓每日的收入也就三五十文。
成本能接受,丁承平就不在乎别人的眼光,继续搞起来。
用粮食酿酒比之前用木屑带来了更多的关注。
之前丁承平用木屑蒸馏时,彭家的下人们都是远远避开,唯恐自己会被姑爷叫去品尝用木屑制成的酒,大家都是避之不及。
而这回是用粮食酿酒,彭家的很多下人有时候甚至会刻意绕到二进院的西厢房,也就是如今丁承平的实验室附近溜达一圈,看看发酵的酒变得怎样,姑爷有没有自己的独门配方。
在了解到丁承平有着很出色的算术能力之后,账房彭先生如今算是跟丁承平走得比较近的人,偶尔会来他的实验室附近转转,聊聊天。
一如今日。
“算算日子,姑爷的酒应该差不多能喝了。”彭先生是想来尝尝鲜。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账房先生觉得丁承平这个人还算好说话,因此私下里也就越发随意了些。
丁承平回头看了一眼屋里那一大罐蒸馏后的白酒,笑着说:“先生或许喝不惯,我这酒太辣,度数会比你平常喝的高太多。”
如今大夏朝市面上的白酒基本在15°左右,都是常见的米酒或者发酵酒,而丁承平这一罐白酒经过初步蒸馏,已经能达到50°,对于没有喝过高度酒的人来说,一时半会未必能适应。
“姑爷小看人了不是,老夫今年四十有三,也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辛辣一些的酒也喝过不少,岂有喝不惯之理,莫不是姑爷小气不愿分享。”
丁承平酿酒真不是为了喝,所以并没有添加什么香料,比如上坪镇人酿酒最常见的桂花,纯粹是奔着高浓度酒精去的。
如今步骤只经过初蒸,酒精浓度大致在五十度上下,这还属于能入口的阶段,既然有人想试试,丁承平也就同意了,一小杯不至于出什么意外。
亲自去陶罐里舀了一小杯,走到账房先生面前:“先生慢点喝,我这酒入喉非常辛辣,估计会出现灼烧跟恶心感,不过喝一点点应该没事。”
接过丁承平递来的酒杯,彭先生原本非常不屑,但是一看杯里的水酒清澈见底,反倒是认真起来:“姑爷这酿酒本事有一手,酒液如此清澈,彭某平生罕见。”
这真是:
白日曜青春,时雨静飞尘。
寒冰辟炎景,凉风飘我身。
清醴盈金觞,肴馔纵横陈。
齐人进奇乐,歌者出西秦。
翩翩我公子,机巧忽若神。
——三国 曹植 《侍太子坐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