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玉儿姑娘离开之后,其他行首们也会进来陪着大家聊一会,喝几杯水酒,尤其是得知席间有人为玉儿姑娘写了一首佳作,这些人更是会带着可怜兮兮的眼神与酸溜溜的语气面对诸位公子。
你让这群血气方刚,心潮澎湃的书生如何能忍?
纷纷解囊、吟诗,让每一位进来侍饮的行首都心满意足的离开。
看来古往今来“扮鹌鹑”就是聪明女子对付男人的有效手段,而且永不过时。
在大家推推嚷嚷嬉闹之中,丁承平也好几次大出血,出银两给这些连花名都尚未知晓的行首们投票以支持她们竞选花魁。
“蕊儿姑娘真是才情动人,不知道赎身的价码是多少?对了,蕊儿姑娘可有了意中人?”一位才子有些痴呆的看着刚刚走出去的妙龄女子背影喃喃的问。
身边侍酒的女子甜甜的说:“蕊儿姐没有意中人呢,不过赎身需要多少银两得去询问妈妈,奴不敢妄言。”
听到蕊儿没有意中人,这位才子顿时意气风发,在其他人的起哄下一咬牙一跺脚,前往楼下寻找鸨母,商量为蕊儿姑娘赎身一事。
而此时,又一位行首走进包厢,正是身材婀娜,高挺秀丽擅长古琴的清倌人孟欣怡。
见到孟欣怡走进来,丁承平也眼前一亮,房间里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而孟欣怡只是眼珠子这么轻轻一扫,就将众人的脸记在了脑海里,对于再次见到丁承平也有些吃惊,但脸上不动声色,依然笑靥如花。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妾以古人之诗敬诸位才子一杯,请。”
孟欣怡也如之前几位行首一样,整个人落落大方,没有扭扭捏捏与惺惺作态。
所有人自然都举起了酒杯与孟欣怡对饮。
一杯饮尽。
“正所谓新词一曲酒一杯,如果想让妾饮第二杯,不知诸位才子能否吟一首新词让妾开开眼界?”
“应当是秋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如果怡儿姑娘能高歌一曲,不才新作一首词曲又有何妨。”
说话之人正是明日即将踏上征途的公坪鲁子敬。
孟欣怡看了一眼说话的鲁子敬,嘴上娇滴滴的说道:“公子贪心呢,不过也罢,今日有缘与诸位公子相逢于此,妾也唱一曲《鹧鸪天》以娱宾客。”
大家一听,纷纷叫好。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賸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丁承平发现如今的人在演唱词调时,不仅仅是歌唱,还有相应的动作表演,比如在唱到“捧玉钟”时,孟欣怡就会有一个手上的动作,而在唱到“从别后,忆相逢”时,也会有一个脸上的落寞与哀思的表情。
这一切都让他觉得很新鲜,所以目不转睛的专注着。
“但唱令曲小词,须是声音软美。一直以为怡儿姑娘只是擅长古琴,没想到歌声也是如此动听。”一位才子在摇头晃脑的自言自语。
“非朱唇皓齿,无以发其要妙之声,怡儿姑娘当为花魁。”
在场所有人都因孟欣怡的优美歌声而陶醉其中。
“妾已唱完,该是公子兑现自己的承诺了。”孟欣怡恰如其分的用自己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鲁子敬。
鲁子敬站了起来,长吁一口气,眉头紧皱,忽的又展开,脸带笑容,自信的吟道:
月满明镜照西楼,
神女下凡把心收,
惊鸿倩影迷人眼,
一曲清唱身颤抖。
云易散,水长流,
他朝还会相思否?
琴诗酒伴皆抛去,
雪月花时梦里游。
同样是一首《鹧鸪天》,上半阙是对孟欣怡的赞美,下半阙则是自己的惆怅,将来会否再想起今日的盛景,想起自己这个人。
琴诗酒伴皆抛去指的是孟欣怡或许有从良嫁人的那一天,那么会否在雪月交辉、花儿盛开的时节,在梦中回想起今时今日如今的人儿?
很明显,鲁子敬对孟欣怡已经心生爱意。
这份炙热的爱意赤裸裸的透过诗词表达出来,那是因为鲁子敬是首次踏上青楼,也是首次见识到行首的手段,就一萌新小白,被美丽婉媚的孟欣怡迷的神魂颠倒。
鲁子敬是萌新,但孟欣怡则是见多不怪。
“这位公子才华横溢,胸有丘壑,他日定会名扬天下,妾以薄酒一杯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说完目向四方,做了个叉手礼,一杯下肚。
鲁子敬听到之后有些激动:“你我,还,还会有再见之日?”
“如公子不弃,妾自在此扫榻相迎。”
“我,我高中之后必会再回到此处,来,来见你。”
鲁子敬哆哆嗦嗦激动的表达完,还没等孟欣怡回话。
身边的猪队友们有人起哄:“扫榻相迎何须改日,今日良辰美景,浪费岂不可惜?”
孟欣怡淡定自若的微微一笑,第三次举起酒杯:“遇饮酒时须饮酒,得饶人处且饶人,妾再敬诸位一杯。”
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自然也没法再激将,只能端起酒杯与孟欣怡对饮第三杯。
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孟欣怡施了个礼,大大方方的离开。
而鲁子敬则像是丢了魂似的,望着孟欣怡的背影惆怅黯然。
在孟欣怡来到包间的整个过程中,只是扫了一眼丁承平,全程并没有与他说过话。
丁承平也没有想要主动表达亲近的意图,在得知写诗词需要署名之后,就打消了今晚在青楼打脸装逼搬运诗词的想法,整个一晚上都显得很低调。
房间里的公子哥也没人在意他,只当他是个普通的书生,陪酒的婢女虽然说着好听的话儿,其实也没怎么上心。
但同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却有一双眼睛一直锁定着他,直到孟欣怡安然无恙的离开,才深呼吸一口气,略微放下心事,但眼神依旧犀利,眉头紧锁。
而她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一身翠衣黄衫扎着双丫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