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院里终于安静下来，贺麟元还攥着帖子发呆，连掐了自己胳膊两下，疼意传来才敢相信这是真的。女子看着他傻气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又轻声道：“公子，我家主子从不看重相貌，只盼找个心意相通之人。今日见您气度，远胜方才那些庶子，您可一定要把握机会。”
这话是林楚特意交代的，贺麟元听了，鼻尖猛地一酸，眼眶瞬间热了。他攥紧帖子，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心里那片早已荒芜的地方，竟悄悄冒出了一点嫩芽——或许，他真的有机会？
贺麟元还攥着帖子发怔，破院的木门突然被轻轻推开，贺麟奕提着个布包走了进来。他比贺麟元清瘦些，眉眼间带着书卷气，只是面色有些苍白，显然在王府的日子也不好过。
“弟弟，我听说……状元府的帖子送到你这了？”贺麟奕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见贺麟元点头，他脸上立刻绽开笑容，快步走过去拍了拍弟弟的肩，“好！真是太好了！这可是天大的福气！”
说着，他把布包递过去，布包打开，里面是一件崭新的月白色长衫，布料细腻柔软，在昏暗的破屋里都泛着微光。“这是我攒了半年月例，托人买的好布做的，你穿正合身。”贺麟奕又从袖中摸出一小锭银子，塞进贺麟元手里，“还有这个，你到时候买些脂粉（注：女尊世界男子常用），好好拾掇拾掇，定能让状元郎多看你两眼。”
贺麟元捏着那锭还带着哥哥体温的银子，又看着那件新衣服，眼眶瞬间红了：“哥，这……这太贵重了，你自己都……”
“跟我还客气什么？”贺麟奕打断他，拉着他到桌边坐下，拿起梳子开始替他梳理头发，指腹轻轻抚过他头发里藏着的小疙瘩（旧伤），动作放得极轻，“你能被状元郎看中，脱离这吃人的王府，比什么都强。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可你不一样，你得好好的。”
梳子划过发丝的声音里，贺麟奕的声音渐渐低了些，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他何尝不羡慕弟弟？何尝不渴望能离开这压抑的王府？可他是望门寡，早已被贴上“不祥”的标签，那样耀眼的状元郎，怎会看得见他？
他迅速压下那点念头，抬手替贺麟元整理衣领，语气又轻快起来：“到了赏花会，别紧张，就大大方方的。状元郎说了不在意样貌家世，你性子好，定能让她喜欢。”
贺麟元看着哥哥眼底的期许，用力点了点头，把那点自卑悄悄压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哥哥，这次赏花会，他一定要去！
……
林楚指尖划过镜中自己的眉眼，眼底满是期待——贺麟元受了十几年苦，这次赏花宴后，她得赶紧把人娶进门。她的正夫，只能由她“欺负”，至于这“欺负”的含义，她想到此处，耳尖微热，只在心底暗笑。
为了杜绝贺麟元嫁进来后受委屈的可能，她特意选了简单的家世：二品官员嫡女，母亲有一位正夫、三位侍郎，却从无宠妾灭妻之事；父亲的娘家地位不低，家中只有她一个嫡女，其余皆是庶子。贺麟元性子软，受了委屈只会忍，她必须提前扫清所有麻烦。
赏花宴当日，林楚早早起身梳妆。贴身小侍言玉站在一旁，眼神里藏着难掩的爱慕——这是林楚从父亲送来的四个小侍里挑中的，他不似旁人那般娇弱，守规矩，模样也讨喜。林楚把玩着团扇，突然开口：“言玉，你想做我身边的人？”
言玉瞬间脸色煞白，“噗通”跪倒在地：“大小姐，奴知错了！求您别赶奴走……”他出身卑微，模样不算柔美，能留在林楚身边已是天赐福气，如今心思被戳破，只觉天要塌了。
林楚却用团扇挑起他的下巴，眼底带着笑意：“慌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以后好好伺候我和主君，等主君过府后，你要是听话，选个日子就收你入房，要是不听话……”
言玉愣住了，随即狂喜，连忙爬起来伺候林楚穿衣梳妆。半个时辰后，镜中的女子身着暗红色云纹锦袍，眉眼俊朗，贵气逼人，连阳光落在她身上都似多了几分光彩。
此时，状元府的花园里已聚满了各家公子，唯有贺麟元还在角落局促地站着。他在王府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抵不过心底的爱慕，咬着牙来了。他看着满园衣香鬓影，再看看自己身上贺麟奕给的月白长衫，只觉得自己像个闯入者——他知道自己没希望，却还是想再看看林楚，把她的模样刻在心里，从此远远守望。
贺麟元刚踏进状元府花园，还没站稳，一道带着尖细的嘲讽就扎了过来：“天啊，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话的是个穿粉色锦袍的少年郎，约莫十六七岁，眉眼艳丽得像画上的人，在一众公子里格外惹眼。可这好看的皮囊下，说出来的话却像冰锥，直戳贺麟元的心窝。
周围的窃笑声瞬间此起彼伏——
“慎郡王府的‘丑男’嘛，怕不是偷偷混进来的吧？”
“你看他那身衣服，料子虽不算差，可穿在他身上，怎么看都透着股粗笨劲儿。”
“状元郎怎么会邀请他？怕不是帖子送错了！”
贺麟元垂着头，指尖把月白长衫的衣角攥得发皱，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早该想到的，他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会是别人的笑柄。他悄悄抬眼扫了一圈，满园公子要么跟着嘲笑，要么事不关己地移开目光，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他说一句话——毕竟，谁会为一个“天下第一丑男”得罪人呢？
嘲讽声还没歇，更糟的事就来了。一个穿翠青色衣袍的公子端着热茶走过，不知是“脚下一滑”还是故意为之，手里的茶盏猛地倾斜，滚烫的茶水“哗啦”一声全泼在了贺麟元身上。
单薄的月白长衫瞬间被浸得透湿，紧紧贴在身上，露出底下瘦骨嶙峋的轮廓，不太时兴的衣料被茶水染出深色污渍，看上去狼狈又可怜。这还是贺麟奕攒了半年月例给他做的衣服，是他唯一一件能拿出手的体面衣裳。
贺麟元浑身一僵，滚烫的茶水烫得他皮肤发疼，可他攥紧了拳，连一声痛呼都不敢发——在王府受惯了欺负，他早已学会了忍。
没有一个人，他站在众多公子的中间，仿佛全部的人都对他投来嘲讽的目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没有一个人可怜他。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带着怒火的女声突然炸开，林楚刚踏进花园，就看见贺麟元浑身湿透、垂着头任人欺辱的模样，心口瞬间像被火烧一样。她快步冲过来，脸色冷得吓人，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公子们，那眼神里的威严让方才还在窃笑的人纷纷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穿翠青色衣袍的公子慌了，忙装出无辜的样子：“状元郎恕罪，我……我不是故意的，是脚下没站稳……”
“不是故意的？”林楚冷笑一声，走到贺麟元身边，脱下自己身上的暗红锦袍，小心翼翼地裹在他湿透的身上，锦袍的温度和香气瞬间将贺麟元包裹。她转头看向那粉黄衣袍的公子，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厉：“本状元倒想问问，你脚下没站稳，怎么偏偏就泼到了他身上？来人，把这位‘不小心’的公子请出去，状元府容不下这般没规矩的人！”
侍卫立刻上前，那公子脸色惨白，却不敢反抗，只能被半请半架地拖了出去。林楚低头看着贺麟元发红的眼眶，声音瞬间软了下来，带着心疼：“别怕，有我在，没人再敢欺负你。”
就在他低头攥紧衣角时，一道清亮的声音穿透人群，直直落在他耳中：“贺麟元，我找你好久了。”
贺麟元猛地抬头，只见林楚正穿过人群朝他走来，锦袍翻飞，目光只落在他一人身上，周围所有的喧嚣，仿佛都成了背景。
然后做了一个让周围的人都非常吃惊的举动…
林楚裹紧身上的暗红锦袍，直接伸手拉着贺麟元离开这里——动作干脆利落，丝毫不在意他身上的茶水污渍，更不管满园公子震惊的目光。
“天呐！她居然拉着‘天下第一丑男’走了？”
“那可是新科状元！身边那么多美人公子不选，怎么会选他？”
窃窃私语像潮水般在身后炸开，在场公子们要么张大嘴巴，要么揉了揉眼睛，连最开始嘲讽的粉袍少年都僵在原地，满脸不敢置信。这场景，简直颠覆了他们对“女子择夫”的所有认知。
而被女子拉着的贺麟元，更是彻底懵了。他僵直着身体，鼻尖萦绕着林楚身上淡淡的墨香，脸颊像被火烧一样滚烫。好安稳的感觉……这是真的吗？他是不是还在破院里做白日梦？
直到林楚拉他进客房坐下，他还维持着呆呆的模样，眼神发直。
“你就这么站着任他们欺负？”林楚看着他湿透的衣襟，又气又心疼，语气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凶意。
贺麟元被这力道裹得更紧，才终于回过神。他无措地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蝇：“我……”
明明是被“凶”了，可他却从那语气里听出了藏不住的关心。他偷偷抬眼，看向林楚俊朗的眉眼——她不仅没嫌他狼狈，没嫌他“丑陋”，还这样抱着他……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贺麟元慌忙别过脸，却还是被林楚抓了个正着。
“哭什么？”林楚伸手拭去他眼角的泪，语气瞬间软下来，“以后有我在，没人能再欺负你。”
林楚指尖勾着贺麟元的下巴，轻轻将他的脸抬起来，眼神里带着几分调笑，目光却毫不掩饰地落在他的眉眼上——凌厉的眉峰，深邃的眼眸，笔挺的鼻梁，分明是极具英气的俊朗模样，那些追捧“娇柔”的人瞧不上，在她眼里却是块没人发现的宝贝。
贺麟元被这直白的目光看得浑身发僵，眼底的自卑几乎要溢出来。他慌忙想低头，却被林楚的手稳稳托住，心脏狂跳不止——他不怕旁人的打骂，却怕眼前这人露出半分嫌弃，怕她也像其他人一样，觉得他丑。
“你是说皇城里那些‘天下第一丑男’的传言？”林楚轻笑一声，语气满是不在意，目光依旧锁在他脸上，眼底没有丝毫厌恶，反而盛着浓得化不开的柔情。
“别看了……不要看了……”贺麟元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眼眶泛红，鼻尖也微微发酸，那副可怜又无助的模样，让林楚心头一软，却又忍不住觉得好笑——这小子，明明长得这么帅，还偏偏要自卑。
在贺麟元眼里，林楚这抹笑带着几分邪气，让他心跳漏了一拍，心底的悸动像疯长的藤蔓，缠得他快要喘不过气。他攥紧衣角，脸上又羞又慌，纠结又无措的模样，在林楚看来反倒多了几分惹人怜爱的憨态。
“我……很丑。”贺麟元闭了闭眼，声音轻得像叹息。
“是吗？”林楚俯身靠近，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可在我眼中，你一点也不丑。”
话音未落，她便低下头，轻轻吻住了贺麟元的唇。柔软的触感传来，贺麟元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忘了。林楚也有些意外——她本想克制，却发现这个位面的女子本就如其他位面的男子般，对心仪之人的欲望更直接。她索性不再压抑，指尖轻轻抚过贺麟元的脸颊，加深了这个吻。
贺麟元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向了脸颊，连耳尖都红透了。直到林楚松开他，他还愣愣地看着她，眼底满是震惊与慌乱，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唇瓣相贴的柔软触感传来，林楚轻轻吮吸着贺麟元的唇，双手环着他的腰，将人往自己怀里带得更紧，两人的身体几乎没有一丝缝隙。
贺麟元彻底僵住了，眼睛张得圆圆的，一动不动地盯着近在咫尺的林楚。当她的舌尖轻轻扫过自己唇瓣时，他甚至能清晰感受到那抹温热的触感，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心脏像要撞碎胸膛般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