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这是近三年来的账本,请您过目。”
萧宁并未翻阅账本,反而抬眸望向北星,声音清冷:“府中现有多少人口?每月大概支出多少?”
北星不假思索地答道:“启禀太子妃,府中共有三百余人,每月日常开销两千两左右,殿下偶尔有应酬的话,还需额外支出数百两。”
萧宁略一思忖,这个数目倒不算惊人。
她在梧桐苑每个月的服饰、胭脂水粉和吃食都要将近一千两银子。
“只是……”北星突然踌躇起来,目光游移不定地瞥向端坐一旁的太子,似有难言之隐。
但说无妨。萧宁眸光微闪,扫了一眼垂眸喝茶的太子。
“只是殿下每月一千多两的俸禄,且时常数月不曾带回府中,加之各处铺面收益微薄,府中账目常常入不敷出。”
萧宁闻言,不由望向正襟危坐的太子,险些失笑。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她早已见惯这位储君窘迫的模样。
这分明是要马儿跑,却不给马儿吃草。
不过太子的俸禄不往回拿,都去哪儿了?
莫非在外另置宅院,养了外室?
当着众人的面,萧宁不便追问,每月左右不过就那么一千两银子,只要不是去养外室,她都不在乎。
萧宁拿起最上面的一本账本,随即翻了几页后,她忽然合上,好奇地问北星:“为何账上突然多了那么多银两,还有了余钱?”
北星再次,面露难色,这时太子轻咳一声,低声道:“昨日大婚,收了不少贺礼,孤吩咐北星连夜拿去当了一些,,这才补发了拖欠的月例。”
萧宁一时啼笑皆非。堂堂太子竟窘迫至此,这般荒唐事,怕也只有李景澈做得出来。
她强忍着笑意转向北星:若每月有五千两供日常开销,可可否保府中每日三餐有肉?
“当然可以!”北星脱口而出,眼中骤然迸发出光彩,“若每月能有五千两银子,就再也不会欠大伙的工钱!属下也不用每个月底用自己的积蓄给送菜的大姐结账,甚至还有余钱去醉香楼吃红烧肘子……”
北星咧着嘴笑着,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他憧憬着,不知不觉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话至此处,北星猛然惊醒,急忙收敛神色,小心翼翼求证:太子妃方才所言,可是当真?
“那还用说,我家主子向来言出必行!”
小翠忍不住插话,她在沈家待久了,见不得这般小家子气的做派。
他一个侍卫有什么资格质疑自家小姐,更何况主子向来说到做到,从不食言。
太子看着北星异常兴奋的样子,心头涌起复杂的情绪。
自他迁入东宫以来,北枫北星等人便一直追随左右。
说几人一起长大的也不为过。
他们一起吃过苦,挨过打,受过罚,一路摸打滚爬着熬过来。虽然在东宫过的比较清贫,他们偶尔嘴上抱怨几句,可关键时候没有一人退缩。
在太子心中,这些人早已是手足兄弟。
萧宁并不觉着北星找自己确认是一种冒犯,小翠从未过过寸步难行的日子,但她虽出身富贵,却也曾和陆宴相处时体验过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窘境。
余光瞥见太子愧疚的神情,她心头微酸,当即吩咐小翠取来七千两银票,将其中的五千两交给北星,交代他:
“这是这个月的花销,这些银两暂且由你掌管调度。东宫以往只有殿下一人,开销自然不大。如今我嫁过来,少不得要多些用度。你先拿这些银子去安排,保证一日三餐有肉,工钱按时发放。若月底还有剩余,咱们将醉香楼的厨子请到府中,做几道拿手菜可好?”
萧宁之前回来的时候留意到:东宫的侍卫们大都是一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正是爱吃能吃长身体的年纪,只不过他们效忠的主子囊中羞涩,他们不得不克制自己的口腹之欲,每日清汤寡水地苦熬着。
患难见真情,能在清贫中依然忠心耿耿的侍卫,实在难能可贵。
“属下代众兄弟叩谢太子妃恩典!”
北星双膝跪地,手中的银票仿佛重若千钧。
他们苦等多年,终于盼来了雪中送炭、救苦救穷的太子妃娘娘!
“不必担忧后续用度。殿下给我的铺子中,有几个已开始盈利,所以这些银子并非我的嫁妆,而是东宫自己的进项。眼下先用嫁妆垫付,待铺子收益稳定,我会逐步扣除这五千两,日后每月都会有固定进账,足以维持东宫日常用度。”
萧宁的话让殿内气氛瞬间轻松,东宫有了稳定的进项,他们再不必在银钱上矮人一头。
北星捧着银票退下时,脸上掩不住喜色。作为掌管东宫用度的人,他比谁都清楚银钱短缺时的窘迫和无力感。
此刻沉甸甸的银票在手,他仿佛看到了东宫蒸蒸日上的前景。
太子和北枫、北昭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读出了期待。毕竟改善伙食这等切身之事,谁能不心生欢喜?
萧宁又从小翠手中拿出两千两银票,温声道:
“殿下,这是一千两,给清芳姑姑他们。另外这一千两供你在外日常应酬用的,以后自不必因为银子而捉襟见肘,左右为难。”
闻言,太子目光复杂地望着萧宁,她眉眼弯弯,杏眸中似有星辰流转,那明亮的目光像夜幕上闪闪发光的星辰,不仅照亮了他前进的路,还给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温暖。
他此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纠结她的身份,若眼前这个为他处处着想的女子是她该有多好 !
北昭上前行礼,面带愧色:“属下打理东宫铺子多年,只是这些年并没有挣到银子,属下惭愧,让殿下跟着作难。”
萧宁莞尔一笑:“你勿要自责,你的辛苦殿下一直看在眼中,心里从未苛责与你。明日回门,我大表兄,孙家商场上的负责人在,你跟着他学习一年,可好?”
“殿下以为如何?”
她转向太子征询意见,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太子暗自赞叹她的深谋远虑。
若能经营好手中铺面,区区月例何足挂齿?
这份为东宫长远计的用心,让他无法拒绝。
待众人退下,萧宁忽然眯起杏眼,佯装嗔怪道:莫非殿下的俸禄都拿去养外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