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萧宁闻言眉头微蹙,眼中流露出困惑与惊讶,“二哥是说,李景澈之前来过这里?”
穆煜宸轻轻颔首:“不错,他为了收拾你弄出的烂摊子,耗了我和云庭整整一个下午。”
萧宁眸光微动,她在布局之时便已备好对策,虽不知成效如何,却不曾想竟劳烦李景澈如此周折。
她略带诧异地问道:“难道他知晓这一切是我在背后推波助澜?”
穆煜宸与萧云庭相视一眼,前者微微摇头:“瞧不出端倪,他仅以储君身份处理政务,并未提及与你有关。”
萧宁暗自松了口气。若太子知晓此局由她所设,日后如何离间他们父子祖孙的关系?
就在这时,萧云庭沉声责问道:“你究竟给他下了什么毒?竟让一个七尺男儿脚步虚浮、面色苍白。”
萧宁有些哭笑不得,无辜地解释:“我只是在给他的雪花酥里掺了些许致人腹泻的药物,谁知他贪嘴多食,用量过度才致如此。味道有异,他本可立刻察觉,顶多轻微不适,哪会严重至此?”
她已从旁人口中得知,太子不仅连食三块,还强忍不适拒绝府医诊治。这般自作自受,与她何干!
萧云庭轻叹一声,语重心长地说:“他如此这般忍耐,说到底还是为了配合你。除了我们,他是对你最好的人了,宁宁你要珍之重之,万不可辜负。”
萧宁欲要反驳,忽忆起陆宴那句“问心无愧”,一时语塞。
她强压下心头不适,转而问道:“你们可想到了什么对策?比我的计划如何?”
穆煜宸轻啜一口茶,淡然道:“太子身为储君,所思所虑皆从大局着眼,自是与你的想法不同。他主张派遣大臣赴灾区开仓赈济,免赋三年,兴修水利,以工代赈,从根源解决流民之困。此乃长久之策,可收一劳永逸之效。”
萧宁不禁点头。太子的治国之策,确实更胜一筹。
“那眼下当如何?”她急切追问。
“愿归乡者遣返故里,愿留者由朝廷出资授以技艺,逐步融入京城及周边城镇的各行各业。至于老弱妇孺,太子计划安置于自家庄园从事农耕,并为孩童开设学堂......”
“呵!”
未待穆煜宸说完,萧宁不屑地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反驳道:“他的想法倒是别出心裁,可惜他既没银子,也没和我商量过。”
萧云庭抿嘴浅笑:“他称赞太子妃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女子,定会无条件支持他的计划。这本是朝廷之事,看来是不打算让你参与其中,他不仅向朝廷申请三十万两银子,还从煜宸这里借走十万两。”
十万两?
这个大胆又不省心的男人倒是会闯祸,不声不响就欠下十万两的债务,他都是被自己养着,拿什么还?
到头来还不是要自己来垫这笔钱。
萧宁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怪异感,她推测李景澈恐怕不是头一回做这种善事。
从东宫大部分的侍卫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就可以看出,他收留过不少的流浪儿。所以他的庄子不仅不盈利,反而还要每个月搭进去一些银两。所以他沦落到向下属借钱的地步,连辆像样的马车都没有,招来不少人的嘲笑。
天底下怎会有他这样的傻子!
穆煜宸忍不住感慨:“在其位,谋其政。南越有李景澈,是百姓之福,若天下官员个个如他一般,又怎会有流民遍地。”
没等萧宁接话,萧云庭语重心长地劝道:“宁宁,回去吧。别再费心复仇了,李景澈值得你放下一切,和他共度余生。”
穆煜宸注意到萧宁脸上略有所动,忍不住提醒:“李景澈应该快到太傅府了,回去吧。天下也只有这个男人会这样纵容你。”
夜色渐深,月光如水一人一马狂奔着赶回太傅府的路上。
街巷寂静,只有急切的马蹄声由近及远地回荡在青石板路上。
萧宁想起方才穆煜宸和二哥的话,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李景澈确实无可挑剔,从初见时的惊艳和纵容,到如今的默默替她善后,他始终站在她身后,为她摆平一切。
可这些远远无法抵消她心中的恨意,她不是前世的萧宁,她和南越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岂能轻易放下?
转过街角,她忽然看见后门处停着一辆熟悉的马车。
昏黄的烛光下,李景澈修长的身影缓缓迈步。
他显然在等待,夜风轻轻掀起他的衣角,那背影显得格外虚弱而执着。
他曾这样悄然无声地等待过她许多次,她却大多不曾在意。
不知这份傻子的深情究竟源于何处?
马蹄声响传来,主仆二人同时望向萧宁的方向。
萧宁敏捷地翻身下马,一步步走近太子,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仿佛缠绵的丝线,再也无法分开。
北枫上前行礼,接过萧宁手中的缰绳。
三日不见,却似隔了许久。
温润矜贵的太子面容苍白憔悴却却依旧俊美脱俗。
萧宁从他含笑的桃花眼中读出了惊喜之情。
“宁宁,你没事就好!”
他一把将萧宁拉入怀中,恨不得将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萧宁心情复杂地任由他拥抱,脑海中两个小人激烈争论:一个提醒她赶紧推开他,他是敌国太子,她所有的仇恨都与他息息相关;
另一个却争辩说:李景澈从小便命运多舛,品貌出众,待她情深义重,当年那一战本是陆宴擅自决定,与他无关,这样的男人值得珍惜。
她暗自叹息,抬手轻抚他消瘦的脸颊,怜惜地责怪道:“我下的药剂量很大,一口就能尝出来,你怎么会中毒这么深?”
李景澈欣慰地握住她抚在自己脸上的手,淡然回答:“只要是宁宁给的,哪怕毒药,我也甘之如饴。”
这个回答让萧宁一时无言。
他真是个傻瓜,为了一个女人,甘愿忍受痛苦。
这份心意悄然触动了她的内心深处。
看着这个憔悴却依然眉目如画的男人,她悄悄瞥了一眼牵马进院的北枫,忍不住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
他生得如此好看,总归自己不会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