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谢碓冰前辈。”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极力维持的平静。
温叙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对着他脚下那片被路灯拉长的阴影匆匆道谢。
这声道谢毫无诚意,更像是急于逃离现场的敷衍。在她心里,这个总是神出鬼没的男人,此刻更像一个精准踩点的跟踪狂——虽然他确实救了她。
她只想立刻离开这里,离开碓冰拓海的视线范围。
身体的虚弱和魂冢核心的警报让她每一秒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她扶着墙壁,试图站稳,脚步虚浮地想要绕过他,走向巷口通往公寓的方向。
“站住......”
碓冰拓海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无形的冰墙,瞬间阻断了她的去路。
温叙的身体猛地一僵,她不得不停下,缓缓抬起头,对上那双在昏黄路灯下显得更加幽深莫测的绿色眼眸。
他脸上没有平时的慵懒笑意,只有一片审视,目光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划过她苍白的脸颊、微微颤抖的指尖,最后定格在她藏着纽扣碎片的拳头上。
“一句‘谢谢’就行了?”碓冰拓海向前迈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再次将她笼罩在阴影里。他弯腰,捡起地上那个已经空瘪变形、沾着袭击者头皮血渍的咖啡罐,金属罐在他修长的手指间发出轻微的变形声。
“兵藤同学......”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探究,“你的‘低血糖’发作起来,还真是别具一格。”他的目光扫过她领口下那片过于苍白的皮肤——刚才被暴力撕扯时,连一丝红痕都没有留下。“连被那样撞在墙上,都......面不改色?”
温叙的瞳孔急剧收缩。
他看到了,他不仅看到了袭击,更看到了她身体异常的反应,没有痛呼,没有淤青,只有一片死寂的苍白和僵硬,魂冢核心深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是能量彻底枯竭的警告,也是秘密被窥破边缘的恐慌。
“我......”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辩解。任何借口在碓冰拓海此刻洞穿一切的目光下都显得苍白可笑。
碓冰拓海没有给她组织谎言的机会,他忽然伸出手,并非触碰她,而是将那个变形的咖啡罐递到她面前,动作随意得像递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罐身冰冷,还残留着袭击者的体温和一丝血腥气。
“拿着。”他的语气带着命令,“防身。下次‘贫血’发作的时候,至少能砸一下。”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她刚才被死死捂住的嘴和无力反抗的手臂,“比你的防狼喷雾......更趁手一点?”
温叙看着递到面前的凶器般的罐子,指尖冰凉,羞辱和恐惧交织。
他是在嘲讽她刚才的毫无还手之力?还是在暗示他看穿了她身体的“非人”特质?她僵硬地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罐身时,几乎是无意识地收拢了一下。
就在她指尖收拢的刹那——
“......咔嚓。”
一声轻微、但在死寂的巷子里却异常清晰的金属碎裂声响起。
温叙愕然低头。
只见那个本就变形的铝制咖啡罐,在她无意识的一握之下,罐身竟然被捏得更加凹陷变形,边缘甚至出现了很细小被捏裂的纹路。
她猛地松开手,如同被烫到一般!罐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两人之间的污水里。
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了。
温叙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又看向地上那个被轻易捏裂的罐子。
刚才那一瞬间,她根本没用力......这完全是魂冢能量枯竭、身体濒临崩溃时,连基础力量控制都失效的表现,是这具“亡者之躯”无意识泄露出的“异常” !
她猛地抬头看向碓冰拓海。
碓冰拓海绿色的眼眸中,最后一丝慵懒的伪装彻底褪去,只剩下危险的兴趣。
他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目光从地上碎裂的罐子,移回到温叙瞬间褪尽最后一点血色的脸上,那眼神仿佛在说:
——抓住你了。
温叙感觉最后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再也无法待下去,无法面对那双看穿一切的眼睛,恐慌和任务濒临失败的绝望压倒了一切。
她猛地转身,甚至顾不上身体的虚软和摇晃,几乎是踉跄着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志力,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昏暗的后巷,朝着公寓的方向拼命跑去。
身后,碓冰拓海没有追。
他只是站在原地,逆着巷口微弱的光线,身影模糊在阴影里。
他低头,看着地上那个被轻易捏裂的咖啡罐,又抬起手,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刚才递出罐子的手指——温叙那冰冷得不似活人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他指尖。
良久,一声带着玩味和冰冷探究的低笑,在空寂的巷子里响起。
“呵......兵藤葵......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他弯腰,捡起那个扭曲的罐子,指腹摩挲着罐身上被捏裂的纹路,绿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猎人锁定猎物般的幽光。
——————
温叙几乎是撞开了公寓的门,反手死死锁住。
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大口喘着气——尽管这喘息对她毫无意义,只是徒劳地牵动着冰冷的胸腔,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
刚才巷子里的一幕幕在脑中疯狂闪回——袭击者的暴行,碓冰拓海如同鬼魅般的出现,他洞穿一切的话语,还有......那个被她轻易捏裂的咖啡罐!
一切都完了。
碓冰拓海不再是怀疑,他完全是确认了,他看到了她身体的异常反应,看到了她力量的失控,他就像一头耐心而精准的猎豹,在她最毫无防备的时刻,抓到了她致命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