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
阳光依旧明媚,却照不进两人之间对峙的氛围,回到猫窝里的小猫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低气压,不安地动了一下,发出一声细弱的“喵呜”。
温叙被迫仰着头,下巴被冰凉的指尖钳制着,碓冰拓海的话语精准地刺向她极力掩藏的记忆角落。愤怒在死寂的心湖里搅动起微澜,但更多的是悲哀,她看着他镜片后那双燃烧着探究欲和某种被触怒后危险的绿色眼眸,忽然觉得无比荒谬。
他有什么资格愤怒?他有什么立场质问?
温叙猛地挣脱了他钳制下巴的手,她坐直了些,蓬松的蓝发有些凌乱,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冷漠。
“碓冰前辈,”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异常平静,“观察期,应该不包括读取我的思想吧?”
她迎着碓冰的目光,毫不退缩。
“我在想什么是我的自由,无论我在想谁的身体,在想什么过去的事,”她刻意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都与你无关。”
“就像你怀里那只猫,”她的目光扫过猫窝里瑟瑟发抖的小猫,又回到碓冰脸上,“你把它带回来,给它洗澡,喂它食物,是你的自由。但它心里是不是真的认你为主人,是不是还在害怕你刚才给它洗澡时的粗暴……那也是它的自由,你无权过问,更无权强迫它‘想通’。”
温叙的话语精准地挑开了“观察”与“控制”之间那层虚伪的面纱,她在告诉他,即使他是猎人,她是标本,标本也有标本拒绝被解读的权利。
碓冰拓海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镜片后的眼眸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的情绪被镜片和冰冷的表情彻底隔绝。
刚才那一瞬间疑似愤怒的暗流,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更加令人心悸的探究。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再追问,只是那周身散发的低气压,比之前更加冰冷刺骨。
他缓缓直起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出窗外的阳光,也彻底遮住了他眼底所有的情绪。
“自由?”他轻轻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尾音带着一丝玩味,“不错的……想法。”
碓冰没有再看温叙,转身走向猫窝,姿态重新恢复了那种优雅的慵懒。他蹲下身,拿起旁边的小碗,似乎准备再给那只受惊的小猫添点食物。
但他握着猫粮碗的手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那份被完美掩饰的某种情绪,最终化作了对猫粮碗施加的无声力道。
阳光在光洁的地板上移动,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淌。温叙重新蜷缩回沙发深处,闭上眼睛,试图用假寐来隔绝这令人不适的氛围。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再次靠近。
温叙没有睁眼,但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
碓冰拓海停在了沙发前。她能感觉到他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触碰她,那种无声的注视,比任何言语都更具穿透力。
温叙不得不睁开眼。
碓冰拓海就站在那里,双手插在居家裤的口袋里,姿态依旧慵懒优雅,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反射着冰冷的光,将他眼底的情绪完全隔绝。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那里,月光石手链安静地缠绕着,几乎看不见的流光在几近透明的苍白皮肤映衬下,显得格外脆弱。
“手链。”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温叙的心猛地一沉,她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护住了手腕上的月光石。
碓冰拓海镜片后的目光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兴味,快得如同错觉。
“给我。”他伸出手,手指修长干净,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没有解释,没有理由。
这是她唯一的能量补充来源!是她熬过今晚的微弱希望!温叙抬起头,死死盯着碓冰拓海那张隐藏在镜片后的脸,声音因为紧张和愤怒而有些发颤:“为什么?!”
碓冰拓海俯视着她苍白的脸和眼中燃起的微弱反抗火焰,嘴角细微地向上勾了一下,没有一丝温度。
他语调带着刻意的玩味:“我提供观察的机会,你作为被观察的对象,履行你的‘义务’——包括但不限于,待在我指定的地点,配合我的观察行为。”
碓冰的目光扫过温叙护着手腕的动作,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护食的且不自量力的小动物。
“刚才那番关于‘自由’的高论,以及......”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她,看到了她之前走神时脑海中闪过的另一个身影,“......以及在我面前,思想却游离到别人身上的行为,让我觉得,你对‘配合观察’的理解有些偏差。”
他向前微微倾身,无形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压下。
“所以在剩下的观察时间里,我要确保我的‘观察对象’处于更纯粹的状态,减少不必要的干扰因素。”
碓冰拓海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串月光石手链上,绿色的眼睛在镜片后闪烁着冰冷又理性的光芒。
“这手链已经成为了一个干扰源,它让你有了不该有的期待,甚至可能影响你的状态,干扰我的观察结果。”
他伸出的手又往前递了递,几乎要碰到温叙护着手腕的手指:“所以,暂时由我保管,这本来就是观察完毕后才会给你的东西,不是吗?我只是提前回收而已。”
他的逻辑严密,完全是不容辩驳的合理,他也根本不是在商量,而是在宣告一个决定——一个剥夺她仅存希望的决定。
什么干扰源,什么纯粹状态,都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他就是要夺回控制权,哪怕只是这最后一天半。碓冰是要让她彻底明白,在这七十二小时里她没有任何“自由”可言,连汲取能量的权利都掌握在他手中!
温叙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深入骨髓的愤怒和绝望。